大业十二年,天下已经乱了起来,阿公李渊在太原留守任上反迹已现,消息传回长安,举朝震动。

    当时她也是惶然不已,幸赖有人接应,一大家子人跑出了长安,后来才知道,是马邑那边的边军来到长安把一家人都接了出来。

    这么说起来,她还受到过当今皇帝的恩惠呢。

    …………

    往事在长孙无咎心中一闪而过,那都是差不多十几年前的故事了,也没什么好追忆的。

    只是想想也是心酸,和丈夫相聚在一起的日子不多,最长的一段日子还是丈夫和大伯斗的最为激烈的时候。

    丈夫回到府中常常眉头深锁,不定藏了多少心事,再非当年在洛阳那个意气风发,能言善笑的李氏郎君了。

    不过到底还是没能斗得过别人,现在想起来,她总觉得何苦来哉?

    陇西李氏那样的人家,荣华富贵加身,和帝王只差一线,为什么非要走上那根独木桥呢?长安那么多的人家,你看哪家有李氏这么惨?

    父子几个人都没了性命,只留下一大群的孤儿寡母,凄凄凉凉的活了下来,也就是当今这位皇帝不好渔色,不然李氏这一枝的脸往哪里放?

    嗯,听说皇帝还是挺好色的,估计是有小姑坐镇,大家才能平平安安至今。

    …………

    “打听什么呀……”长孙无咎摇了摇头,“去把那张瑶琴取出来,我明日送去给夫人,她喜欢弹琴,正好听她弹上一曲。”

    管事大娘点头应了,却又犹豫的道:“娘子,那张琴不是说……”

    长孙无咎笑笑,“那本就是李氏的东西,送回到夫人手中正是应该,她见了也一定欢喜,那可是严姑故物。

    被……他送了予我,听说那时夫人可是哭了好久呢。”

    管事大娘赞道:“失而复得,夫人必然欣喜,而娘子忍痛割爱之举,也定能得夫人感激。”

    长孙无咎幽幽道:“我寄居于夫人府上,受她荫庇已有数载,只不过归还夫人一件旧物罢了,有什么可被感激的呢?

    而且那张琴留在我这里也是无用,每每还经睹物思人之痛,正好断了念想,长孙家的女儿本就不欠他什么……”

    后面话显然是说给她自己听的,话音渐低,言语含湖,管事大娘没听清,却也知道娘子不好受。

    “娘子再吃用些,别饿着了,不然晚上睡的不安稳,茶凉了,我去给娘子再烹些来,如今这些茶闻着就香,据说都是宫里边今年奉上来的新茶。

    娘子你说也怪了,前些年咱们饮茶,都要放些盐沫啊,莲子之类的东西进入,茶汤烹出来味道各异。

    如今呢,什么都不放了,就只些茶叶子,我饮着总是不惯,苦涩的很,可大家却都说好,难道是奴婢的嘴巴出了毛病?”

    一边唠叨着,一边让丫鬟送进来火炉,茶壶,茶叶和水,手法娴熟的开始烹茶。

    大猫喵呜一声,离开了长孙无咎的怀抱,跑到茶炉旁边绕了两圈,才在不远处爬了下来。

    七月中旬的天气,渐渐凉爽了起来,猫儿畏寒,总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待着。

    长孙无咎披散着头发,一手支着下颌,靠在矮几之上,“饮茶乃是大雅之事,以前众人为显其贵,总要放些稀罕物来调和茶味,要的就是个与众不同罢了。

    如今什么也不放了,还为本真,合乎自然,于是也就合了雅之一字,看来大娘非是雅人啊。”

    管事大娘就笑,“奴婢烹的一手好茶,也能吟得几句酸诗,娘子怎能说奴婢不够雅致?”

    长孙无咎被她给逗笑了,也不跟她争辩,和很多事情一样,雅事本质上乃君子之雅,身份不对就什么都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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