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衣少食的河南大军,大部分都还都保持着义军本色,王世充和他的臣下们也没那个功夫细细整编军旅,所以除了那些本就是由隋末官军蜕变而来的军伍还能像样一些外,其他都是乱糟糟的。

    谁都知道,这样的军旅在战时流的血最多,也流血流的最快,只是他们的血和旁人的一样,都鲜红的刺眼。

    进攻的号角声响起,一队队衣衫褴褛的军卒像被驱赶的牛羊一样,绝望的冲向潼关关墙,然后成为一具具奇形怪状的尸体躺在那里,任由自己的热血流淌出来。

    烈日炎炎,尸骸如山,随着战场之上冲天而起,并一直不曾断绝的喊杀之声,刺鼻的血腥味越来越是浓重。

    所有人视线之内,好像都渐渐变成了红色,一场疯狂而又愚蠢的消耗战,将潼关上下彻底变成了血肉屠场。

    在这里,高低贵贱,层次分明,可只要躺下来,那么大家就都归于平等,还想带兵去砍阎王脑袋的人,那肯定是彻底杀红眼了。

    每天傍晚,潼关上下便会冒起浓浓的黑烟,刺鼻的味道,弥漫于潼关左近,臭烘烘的,与那血肉横飞的景象一样,令人恶心而又惊悚。

    近两年来,这样的大战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王世充倾力一击,将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机渐渐耗尽在潼关之下,而守关的唐军此时其实也是叫苦不迭。

    坐镇于关中的太子李建成每日里听着臣下们清点出来的伤亡数字,也逐渐开始心惊肉跳,心中更是暗自庆幸,有潼关这样的坚城要塞,伤亡还如此之大,若是和王世充野战……

    好吧,这样的庆幸没什么可说的,更像是在为自己的决策找寻充足的理由,野战和守城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战略。

    一般来说,野战比拼的是统兵将领们的勇气和魄力,以及军卒士气高低,精锐与否等等,而守城同样也有许多优劣计较,可最重要的还是耐心和承受能力的问题。

    当然了,这些对李建成来说都已没有任何意义,他选择了固守坚城,那么在王世充二十余万大军面前,便已经暂时失去了这场战事的主动权。

    而潼关要塞也保证了唐军能够最大程度的保存自己的实力并大量杀伤敌人,如果换个对手,有可能唐军的伤亡不会太大。

    可现在王世充已经疯了,那么他也顺势成为了唐军现在最可怕的那种对手,丝毫也不会计较自身伤亡多大的王世充,给潼关守军造成了非常严重的杀伤。

    半个月,王世充算是不大不小的创造了一个奇迹,一直连绵不绝的对潼关维持着高强度的攻势,近五万人伤亡在潼关之下。

    浓烟滚滚,将潼关整个笼罩在其中,期间下了两场小雨,没有让这里更加清爽,反而真切的体现出了血流成河的景象。

    雨水被鲜血染的通红,在潼关下肆意流淌,第二天地面干涸之后,整个潼关城下以及城墙之上,都是一片浅红颜色,看着像染了一层染料。

    河南大军伤亡惨重,而之前胸有成竹的唐军也是筋疲力尽,近万的伤亡,不但让守军渐渐惊恐了起来,同样也使坚固的潼关开始微微摇动。

    如果河南大军众志成城,那么潼关很可能会在之后的某一刻向他们敞开大门……

    可战争没有如果,也没有哪支大军能够承受近四分之一的伤亡依旧保持住士气,更何况是王世充这种七拼八凑的大军了。

    右屯卫将军,光禄大夫孟让因侄儿战死,大怒之下,督军猛攻潼关,中箭而亡,右翊卫大将军张升重伤而还,站殿将军郑虔相因攻城不利被王世充斩杀示众……

    潼关之下,李密旧部迅速凋零殆尽,幸存者们人心惶惶。

    而王世充还在意犹未尽的环视左右,已经被染的血红的刀锋依旧未曾归鞘,让人惊恐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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