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便。“去那么远就为了见老师同学?你不是一直在本市读书吗?”看过他毕业证书的叶寒问他。这个问题他无法做出合理的回答。
老师同学认识的是那个不修边幅的研究生。这些故人,同样也不能算是他的。
严格来说,叶寒才是他醒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是唯一一个与过去的方易没有任何牵连的人。
和叶寒的相处并不总是快乐的。他很强大,因而喜欢对方易的弱小和畏怯开嘲讽。但方易并不讨厌他的性格,在需要叶寒的时候,叶寒很可靠。
也许……勉强算朋友吧。方易在心里跟自己说。
白饭就炒菠菜和番茄炒蛋,方易对付了自己的晚餐。洗碗的时候他听到手机在响,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忙奔出去接听。
会打他手机的人除了詹羽之外,就是以前的旧同事。屏幕上出现的是没有保存过的陌生号码,方易犹豫一会后接听。
电话另一头不止一个人,他隐约听到“不可能接”“不回来”之类的话。
“喂?”
那头的声音突然停了,随即一阵窸窣声响起,似乎是手机交到了某个人手中。“阿易啊,我是你二舅。记得我吗?”
——怎么可能记得。
方易措辞模糊地应了。他对方家亲戚的印象很矛盾。事故发生之后亲戚曾经为自己斡旋过,但他们又似乎更看重他的遗产而非他本身。还躺在医院时方家的亲戚曾来看过他。但当值的护士和医生告诉他,那几个人来的目的似乎只是看他死了没有,言辞中谈及“遗产”“钱怎么分”之类的问题。在得知方易只是昏迷、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非常失望且干脆地离开了。
他不知道当日去的人之中,是否有这位二舅。
“你什么时候回来?你妈留给你的那些东西再不拿走,我们就自己处理咯?”二舅先以商量的口吻说着,随即话锋一转,“你表哥要结婚,那屋我们拆了起新房子。你不拿走就扔去了。”
方易听了半天才明白,这年轻人的母亲当年过世之后给他留下过一些东西。东西一直放在方家的房子里,现在要拆了建新房,那堆东西自然需要处理。但那批物品中似乎有某些不方便处,所以二舅才给他来了这通电话。
在方易家里住了那么久,除了电脑里出现过部分上锁的、名为“日记”的文件夹里可能存放着这个年轻人的心事之外,他再找不到任何能窥探他过去和家庭的只言片语,甚至连照片都没有。
方易有一个非常强烈的感觉:这个家是这个年轻人“自己”的家,所有的东西都只是关于他自己的:仿佛和过去没有任何牵连,仿佛被自己或者他人刻意地清扫过人际痕迹。
这太过怪异。
他有许多问题,但不可能向电话中这位“二舅”和他身后未知善恶的其余人证实。表示自己近期一定会回家之后,方易挂断了电话。
自己寄宿的这个身体应该也是孤独的,方易心想。这霎时间涌起的怜悯和同病相怜,让方易决定回一趟方家,为另一个方易收拾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几个小时之后方易就有点后悔了:他找不到任何方家地址的有关信息。
电脑上所有自动保存过密码的页面都因为太久没有登陆过而失效,方易没有任何线索,根本无从寻找。在房间里彻底翻找过一趟之后,方易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重。
真的没有任何可以窥见这年轻人往事的东西。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异常“干净”的家。
这时手机又响了。是詹羽打过来的。
“方天师啊……”
方易一听这个称呼就觉得不妙,立刻截断他话头:“挂了,拜拜。”
“等等!方易你太没义气,跟你说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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