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狷夫正在凝视印谱上的一句印文,便没在意那个少女的举动。

    白鹭昼立雪,墨砚夜无灯。

    郁狷夫看着这句印文,略微心动。当年曹慈教拳,照理而言,无论曹慈领不领情,她都该酬谢的。

    只是也就看看印谱而已,她是绝对不会去买那印章、折扇的。

    朱枚实在是忍不住心中好奇,收敛笑意,问道:“郁姐姐,你这个名字怎么回事?有讲究吗?”

    郁狷夫继续翻看印谱,摇摇头,“有讲究,没意思。我是个女子,从小就觉得郁狷夫这个名字不好听。祖谱上改不了,自己走江湖,随便我换。在中土神洲,用了个郁绮云的化名。到了金甲洲,再换一个,石在溪。你以后可以直呼其名,喊我石在溪,比郁姐姐好听。”

    朱枚轻轻呼唤,俏皮道:“在溪,在溪。”

    郁狷夫有些无奈,摇摇头,继续翻看印谱。

    “城头何人,竟然无忧”。

    “髻挽人间最多云”。

    还有不少成双成对的印章,“稽首天外天”,“道法照大千”。

    “慷慨去也”,“浩然归也”。

    “为君倒满一杯酒”,“日月在君杯中游”。

    郁狷夫翻看印谱看久了,便看得愈发一阵火大,明明是个有些学问的读书人,偏偏如此不务正业!

    翻到一页,看到那“雁撞墙”三字印文。

    郁狷夫想起剑气长城那堵何止是高耸入云的高墙,她竟是有些忍俊不禁,好不容易忍住笑意,板着脸冷哼一声。

    ————

    陈平安与齐景龙在铺子那边喝酒。

    在剑气长城,最暴殄天物的一件事情,就是喝酒不纯粹,使上那修士神通术法。这种人,简直比光棍更让人看不起。

    齐景龙依旧只是吃一碗阳春面,一碟酱菜而已。

    四周那些个酒鬼剑修们眼神交汇,看那架势,人人都觉得这位来自北俱芦洲的年轻剑仙,酒量深不可测,一定是海量。

    说不定真如二掌柜所说,到了那种‘酒桌之上我独坐,其余皆在桌底躺’的境界。

    白首喜欢来这边,因为可以喝酒,虽然姓刘的吩咐过,每次只能喝一碗,但是他的酒量,一碗也够他微微醺了。

    何况陈平安自己都说了,我家铺子那么大一只大白碗,喝醉了人,很正常,跟酒量好坏没屁关系。

    齐景龙欲言又止。

    陈平安笑道:“觉得卢姑娘哪怕不说话,但是看你的那种眼神,其中言语,不减反增,所以你有些心慌?”

    齐景龙默不作声,瞥了眼酒壶,还真有点想喝酒了。

    陈平安微笑不语,故作高深。

    你这情况,老子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而在此时的浩然天下,一艘从老龙城去往倒悬山的跨洲渡船,船头那边,两位同样青衫的大小夫子,正在默默赏景,一位眉心有痣、白衣如雪的俊美少年,则在跟一个皮肤微黑、手持行山杖的小姑娘,在嬉戏打闹,旁若无人。

    少年飞奔躲避那根行山杖,大袖飘摇若飞雪,大声嚷嚷道:“就要见到我的先生你的师父了,开心不开心?!”

    小姑娘追着撵那只大白鹅,扯开嗓子道:“开心真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