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万岁爷这么坐一宿,难保不冻出伤风来。他悄悄退出去,站在卷棚下招人,压着嗓子吩咐,“准备炭盆子送进去,主子爷不睡,今晚谁也不许合眼。围房里的铜茶炊照旧生火,防着主子半夜要进茶点。”

    底下人奉命去办了,路子远远过来,挨到他身边往殿里瞥一眼,“师傅,那宫女怎么处置?”

    荣寿摇摇头,“说不好,没叫起喀,就那么一直跪着呗。”

    “今儿是触了万岁爷的霉头,谁让她来回的嚎,扰了万岁爷雅兴,没拖出去杀头就算好的了。”路子咂嘴,“不过说来也奇,主子就让她在跟前跪着?没见过这样的。”

    “你问我我问谁?”荣寿兜天翻个白银,“都怪这丫头,本来都歇下了,偏叫她搅合成了这样。万岁爷做阿哥起就这脾气,熬过了点整宿的不睡。今儿好,又是一个通宵。长满寿呢?这老小子倒舒坦了,踏踏实实在值房里上夜,把我们这帮人丢在油锅里炸。”

    路子对插着袖子道,“我找他去,也闹得他睡不安稳。”

    荣寿看他拱肩缩脖的样儿不称意,在他胳膊上拍了下,“还当在村里那会儿呢?快给我放下,叫别人看见,丢你老子娘的脸……”忽而眼里笑意涌出来,掂量着路子的提议很不错,推了那小瘦身板儿一把,“去吧!”

    路子嗳的一声,乐颠颠的撒丫子跑出去了。

    荣寿扒着门框子朝里面看,殿上一跪一坐相安无事。他呼了口气,倚着红漆抱柱不敢走远。当差就这点苦,脖子上永远拴着一根绳,看不见,但比铁链子还管用。为什么保定太监露脸的多?就是因为保定人受得起苦,耐得住摔打。市井里有顺口溜,京油子卫嘴子,保定府的狗腿子。长满寿是天津出来的,爱耍嘴皮子功夫,永远不得升发就是打这上头来。

    时间过得很快,钟上大铁砣当当敲了十一下,皇帝一轮折子批下来才想起底下跪的人。扫眼一看,她不是先前那样趴着了,换了个标准挨罚的姿势,挺着腰杆子跪得笔直。脸上没有苦大仇深的神情,垂着眼,心平气和的。大约觉得捡了条命已经是万幸,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她可以很久不眨眼,眼皮子耷拉着,像睡着了似的。皇帝心里起疑,咳嗽一声,她才略微有了点反应。

    素以现在的心情没人能体会,膝盖下没垫子,在砖面上跪得久了疼得钻心。也就凭借着尚仪局里练出来的本事,主子不发话打死不能动,才咬着牙硬扛到现在。其实她觉得自己应该偷乐,跪着就跪着吧,在屋里挨罚总比露天摇铃好。外面夜越来越深了,三更可是邪气最盛的时候,她宁愿在养心殿里跪死,也不愿意在外面被鬼吓死。

    皇帝忙了半天要活动筋骨,于是下了御座绕室踱方步。大概心里正琢磨事儿,一圈一圈的兜,从她左边眼梢绕到右边眼梢。昂着头背着手,石青色常服的正身和两肩都绣团龙纹,掐金丝绣活在灯下熠熠生辉。素以是老实人,没敢趁机瞧他脸,就看见皇帝挺拔的身姿和鬓角磊落的发际。

    “你们当值,是在内务府还是南三所?”皇帝忽然开口,低低的嗓音有点沙哑。

    素以一凛,忙弓身道,“回万岁爷的话,尚仪局有专门料理小宫女的长房,过永康右门,和吉云楼一墙之隔。”

    皇帝嗯了声,顿了顿又问,“朕听说老公爷起灵那天出了点事,后来是怎么处置的?”

    素以料着皇帝打听的是外宅来认亲的后续,遂敛着神回道,“横竖认下了,老公爷出丧还是那姑娘扶的灵,披麻戴孝一样没落下。”

    “小公爷怎么说?他那脾气也能忍得住?”

    “起先有一番波折,后来叫到厢房里问明了,小公爷也没计奈何。出来的时候灰着个脸,别提多窝火了。”素以想想,新认亲的姑娘还是皇帝小姨子呢,估摸着过两天就得上宫里来请皇后主子的安了。

    皇帝瞥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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