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小宛把一张破草席摊在床榻边作为自己的卧床,只要丈夫一有响动,马上起身察看,恶寒发颤时,她把丈夫紧紧抱在怀里;发热烦躁时,她又为他揭被擦澡;腹痛则为他揉摩;下痢就为他端盆解带,从没有厌倦神色。经过五个多月的折腾,冒辟疆的病情终于好转,而董小宛仿佛也曾大病了一场。

    这日,冒辟疆大气嚷嚷着从外面进来了,一脚将本已摇晃的门板踢得嘭嘭直响,口中直骂无耻。董小宛吓了一跳,忙去问出了何事。

    “堂堂经略使洪承畴,口口声声宁死不降,可是与那清朝皇后睡了一夜之后,筋骨全散了,剃发称臣乖乖地成了鞑子的奴才!这还不说,现如今他穿着那个鞑子小皇帝赐给他的顶戴花翎和黄马褂,到云贵去杀咱大明的皇帝了,真是无耻,无耻之极呀!”

    “哦,”董小宛轻叹一声,柔声劝道:“冒郎,人各有志,那钱老爷和龚老爷不也都做了北朝的大官了吗?生死关头,这样的行径,真不如我们女子了。我总觉得,如是姐姐嫁了钱老爷真是不如愿。”

    “钱先生不是已经后悔了吗?可怜七八十岁的老人了还四处奔走呼号,也真难为他了。既有今日又何必当初呢?唉...”冒辟疆长叹了一声,跌坐在床上,他面容瘦削,鬓角已出现了白发,忽的不知怎的又烦燥起来,一把拽过脑后的辫子,恨声说道:“满洲衣帽满洲头,满面威风满面羞。满眼于戈满眼泪,满腔忠愤满腔愁。这可恶的辫子,拖在脑后,不三不四的,真恨不得一刀剪了去!”

    “冒郎,千万不要感情用事!你这辫子一剪不要紧,府里上下老小数十口人可就要遭殃了。”

    董小宛惊的脸都白了,丈夫真要把辫子剪了,那大祸立时便至。

    “我便是怕这个,要不然,如何还留这辫子。”

    冒辟疆很是苦闷,看着那辫子无比生厌,心下一股郁火不得泄。在床头坐了片刻,他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知道自己终归是书生意气,几十万清军都入了西南,清廷的塘报天天说清军占了哪里哪里,败了多少明军,可见,这天下怕是复明再是无望,这辫子恐怕此生都是割不去了。

    可叹,冒辟疆前些时日听说广东那边大败清军,广东全省光复时还高兴得和几个友人痛饮一番,各自畅论明军何时光复东南,不想这才几个月,这局势又天翻地覆了。唉,为何大明如此多灾多难,为何每每有中兴之机,最后总是叫人空欢喜一场!

    知丈夫心烦,董小宛见天色已晚,便欲劝丈夫早点歇息,毕竟才大病一场,外面又天寒地冻的,可不能再病了。

    冒辟疆微微点头,不欲小宛再为他担心什么,夫妻二人正铺床时,外面却传来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访?

    冒辟疆和董小宛都是一怔,冒家老仆去开了门,只听门口说了几句话,随后那老仆便将来人带了过来。

    “老爷、夫人,这人说是老爷复社故人,特来拜访老爷。”

    “复社故人?...你引客人去客厅奉茶,我稍后就来。”

    闻言,冒辟疆很是激动,小宛虽想丈夫早点休息,可来人是复社中人,丈夫断然是要见的。她身为女眷不便见客,便替丈夫稍作整理衣冠,然后叮嘱不要谈得太晚,便先行上床为丈夫暖被窝。

    自回老家后,冒辟疆还未曾见过复社故人来访,因此这会心中很是激动,往客厅去见时心中猜测会是哪位复社故人来访,可至客厅见了来人模样,却是脸生的很,不由怔在那里,一时想不起来人是复社哪位才子。

    “阁下是?”

    冒辟疆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来人,对来人不免有些警惕。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中年男子,看着颇是富态,不过怎么看也不像是复社的才子。

    “久闻冒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人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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