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蓝还记得，大概是高一下学期，爸爸出差给她买了一部进口随身听。那段时间，她对这个新伙伴，可以说是爱不释手，几乎时时刻刻都在耳朵里塞着耳机，走路吃饭骑车，每时每刻。完全沉浸在新玩意的兴奋中，还时常把声音开得老大，对周遭一切充耳不闻。
所以，才会出现那种，在她不远处发生如此严重的车祸，她却毫无所知。
一个让人沉重而不可思议的久远真相，似乎在徐徐拉开帷幕。
卫蓝颤抖着手，找出郭子正的电话。谢天谢地，她的手机中还留着他的电话。
“喂！”那边传来漫不经心的男声。
“郭子正，你给我的光盘里，那辆灰色车里面，当时是不是段之翼？”
“我还以为你不会看呢！”郭子正轻声笑了笑，语气依旧云淡风轻，“是啊，开灰色跑车的是我那傻表弟，那时他刚刚拿到驾照，就出了那么重的车祸断了腿，你看当时是不是很惊险？”
卫蓝急得呼吸紊乱：“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子正又是那种惯有的无辜语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当时交警处理这起事故，给我们看视频时，连姨父都惊呆了。还以为段之翼那家伙想不开寻死呢！但是一想又觉得有点不对，他当时过得虽然不怎么开心，但已经拿到了保送通知书，正在为篮球大联赛做准备，怎么可能忽然想寻死。可问他为什么？他始终不说，只说是自己操作失误。”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卫蓝，你帮我仔细看看，想想他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
卫蓝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抱着电话沉默良久，那头的郭子正还是叹着气再次先开口：“卫蓝，我将车祸视频从交警那里拷下来后，回家研究了很久，后来终于隐约觉得段之翼是为了挡住那超速车不撞向骑单车的那个路人，可是想来想去，始终觉得很荒唐。别说他那种冷清性格，就是当代雷锋可能也做不出那种事情。实在想不通也就没有继续再深究。直到后来知道你，我再拿出那段视频，才恍然大悟。”
卫蓝咬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何时已经挂断了电话，都不知道。
最初遇到段之翼的画面，一幕一幕浮现出来。
她对他残疾的左腿露出遗憾怜悯的表情时，他的羞恼；他走在他身后时，他的不耐烦；她骂他是跛子时，他的愤怒。
她当时只觉得他阴郁小气不讲道理，却不知他所有的愤怒本应如此理所当然。
她几乎不敢想象，当时的他，在因为救了自己而落下残疾之后，是如何承受她那些无知的刻薄的？
卫蓝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心脏疼的厉害，让她连呼吸都困难。
一夜无眠。卫蓝却精神奕奕。
早上不到六点，她就洗漱穿戴整齐出门。走到门口，正好遇到刚刚起床的卫妈妈，她疑惑地看了眼神色怪异的女儿问：“这么早去上班？”
卫蓝摇摇头：“我去找段之翼。”
卫妈妈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而后皱眉轻斥：“蓝蓝，你发什么疯？说梦话吧？”
卫蓝闭眼深呼一口气，转身对上她：“妈，我不想再与你争执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你的女儿，这辈子只要段之翼一个人。”
“你……”卫妈妈被她莫名奇妙的话，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卫蓝平静地将手中的光盘放在她手中：“妈，这是十一年前，段之翼出车祸的画面，你好好看看，就什么都知道了。他是有很多缺点，也做错过很多事，但是比起他对我的好，真的都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