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拨动琴弦,或急或缓,急时便如破阵杀敌、西风烈烈,缓时又似夕阳西下、离人独歌。她细细弹来,节奏舒徐有致,如同勾勒出这样一幅场景:先是丈夫将上阵出征,妻子送他到门前柳树下,两人依依话别;继而是那丈夫在战场上汗如雨下,血染襟袍,与此同时,他的妻子在家中饱含忧愁、食不甘味;最后,琴声到达激越的顶点,变为细细的哀鸣,在如血残阳下,那丈夫耗尽最后的一丝气力,跪倒在沙场上,他的妻子闻听噩耗,急急地赶来,在寂寂的旷野中,她抱住丈夫的尸身,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她所有的心语连同眼泪一起都被风吹干了。
她开始弹奏时,众人先是不理论,自顾自地喝酒说话。那筝声却有如无孔不入的水银,渐渐侵入他们的脏腑,由不得人不听。到后来,每个人都停下手中的酒杯,痴痴地竖起耳朵聆听。
老实说,玉言对于这样乐器并不十分擅长,很难称得上娴熟,但唯因这份生疏,她弹奏起来曲音坎坷,必须费心思量,却显得更加曲折动人。
一曲已毕,众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独雍王懒懒道:“不过如此。”
玉言并不显出局促,仍旧笑笑,仿佛毫不在意他的评价。
雍王忽道:“这支曲子背后仿佛有个故事,是么?”
“是。”玉言细细讲来,正是那琴音描绘出的画面。
“是个悲剧。”雍王饮了一口酒。
“悲剧总是比喜剧来得动人。”玉言闲闲道,“那征夫也可以打了胜仗,加官进爵,从此夫荣妻贵,和乐美满,但这样一来不免落入俗套,这故事也不会流传许久。”
“太悲了也是俗套。”雍王道。
“是,但至少俗得能让人接受一点。其实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那女子的痴情,古往今来的人都爱听痴情的故事,王公贵族、贩夫走卒皆不例外。”
“青楼女子也懂什么叫痴情么?”雍王忽然拉住她的胳膊,将她带到怀中,手指抚上她的下巴,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她,“你是否对每个男子都同样痴情?”语调十分轻浮。
玉言奋力挣脱他的怀抱,理了理衣冠,肃容道:“小女子卖艺不卖身,还请大人自重。”
雍王狎亵地看着她,“有很多女子也标榜卖艺不卖身的,无非为了自抬身价,是个人都知道她们背地里干的什么勾当,可不是幌子吗?”
玉言冷哼一声,不回答他。
在座有人认得她的身份,便道:“雍……公子,这姑娘是古之桓那小子的相好,往常的确很少接待别的客人。”
雍王皱眉,“古之桓是谁?我仿佛在哪听过。”
“是丞相家的二公子。”
雍王抚掌而笑,“原来如此,有了这个贵客,的确用不着卖身求财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玉言,“听你的意思,仿佛为古之桓守身如玉,可据我所知,古之桓那小子风流成性,在外头的相好数不胜数呀!”
玉言微微侧过脸去,“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不管他怎样,我的心意总不会变。”
“既如此,你何必还出来,不如每日把自己关在屋里,做个活尼姑得了。”雍王呵呵而笑,眼里却没有一点笑意。
玉言依旧面不改色,“生计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看来那小子还不够大方,不如这样,我愿出千金,买你一夕之欢,如何?”
玉言反问道:“大人不怕古公子找您麻烦吗?”
“我还用不着怕他!”雍王冷哼一声,“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玉言镇定地看着他,嘴里清楚地吐出三个字,“我不愿。”
明明白白的拒绝。雍王仿佛受了极大的羞辱,他忽然极快地抽出腰间的剑,匹练也似的剑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