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和万岁爷,据奴才所知,老佛爷心里是喜欢锦书的,她在跟前伺候着,只要是尽心尽力,老佛爷看得见,摸得着,心里有底,不会将她怎么样。可若是离了老佛爷,别有用心的人再在老佛爷面前煽风点火,难保老佛爷不会对锦书生出芥蒂来,万一哪天老佛爷铁了心的要惩处……太子爷,会有比今天更可怕的事生出来!届时就算是万岁爷,恐怕也爱莫能助了。”

    太子一激灵,惶惑的看着锦书,心想这话说得没错,太皇太后是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人,就算锦书入了景仁宫,不论是伺候也好,晋位也好,只要太皇太后动了杀机,锦书就算是生出翅膀来也飞不出紫禁城。自古爷们儿凡做大事者,必是心怀天下先国后家的,谁也不能时时缠绵内廷,她难免有落单的时候,没了庇佑,大概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来了。

    他脑子里乱作一团,不把她留在自己身边,他究竟要担心到什么境地呢!前有母后的处心积虑,后有皇父的念念不忘,他困顿得就像陷进了泥沼里似的,怎么做都不妥,怎么做都不对,唯恐哪天一眨眼,她被折腾死了,或是充进承德皇帝的后\/宫了,那他的满腔热血一片深情,岂不都化作了尘土么!

    太子脸色灰败,思量了半晌方道,“她在慈宁宫也没什么,只是要劳烦谙达替我多照顾,孤这里先谢过谙达了,您的好处孤记在心上了。”

    崔贵祥忙起来打袖行礼,“主子这话老奴万万当不起,请主子放心,只要老奴活着一天,便一天替她周全。老奴是赤着来精着去的,只有这么个干闺女,可是稀罕得紧呐!”言毕转身给锦书掖了掖被角,和煦道,“好孩子,你安心养着,暂且把那些抛开,我回了老佛爷那里也向着你说话,保管你回来了还是妥妥贴贴的。”

    锦书拉了拉他的衣袖道,“您这就回去吗?”

    崔贵祥道,“得派值夜的差呢,不能呆久喽。你好好的,我得了闲儿就来瞧你。”旋即给太子请个跪安,“奴才告退了。”

    太子吩咐冯禄道,“道儿远,多派几个人送谙达回去。”

    冯禄应个嗻,挑起膛帘子引崔总管出去,锦书屈着四指在炕头的雕花螺甸小柜子轻轻的叩,“干爸爸您好走,我不能送您,您多担待。”崔回头笑道,“成了,我心里有数,别拘什么礼了,咱们爷俩还计较这些个吗!”边说着,边跨出了暖阁的门槛。

    因着皇帝不在宫中,神武门上的銮仪卫依着老惯例,戌正时分鸣钟一百零八响,钟后便敲鼓起更了。锦书原当太子该回寝宫安置了,不想他到大紫檀雕螭案前坐定了,近侍太监请了烛剪,剪去大案两头的灯花,又捧来厚厚一叠奏章伺候他批阅,他执起笔抬头看她,轻声道,“我还有折子要看,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锦书趴得时候长了很是难耐,便小心挪动一下,问道,“你怎么有折子要阅呢?我听顺子说,万岁爷准你在宫里修养,朝廷里的奏章由奏事处每日往丰台送的。”

    太子摇头晃脑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两天湖广的陈条多,各州府也有些琐事要交代,我身为东宫,自然要为皇父分忧才是。”

    他卷起常服的袖子蘸墨,边上伺候文房的小太监早翻好了黄封儿递到他面前,他微拢起了眉,一本正经的样子。

    太子和皇帝那样的像,眉眼像,连着举止表情都是一样的,叫她恍然生出一种错觉来,仿佛面前的正是皇帝。

    屋外雨声飒飒,她半阖着眼朦朦胧胧的想,不知銮驾在哪里驻跸,明明是叫钦天监推算了日子方出巡的,早上还是春日暖阳,入了夜竟又凄风苦雨,时候挑得不好,路上可遭罪了。

    雨势绵绵,銮仪冒雨行进数里,在一片广袤平原上驻扎。

    御营行在大如王庭,四周撑起了合抱粗的巨木,顶上蒙的是牛皮,地下铺的是厚毡,脚一踩上去绵软无声。御前侍卫总管恭恭敬敬送黄帝入御营,再磕头行跪安,方却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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