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远远打个千儿,又紧走几步上前接了皇帝的帽子,边道,“主子回来了?户部、礼部,并军机处才刚递了膳牌子过来,几位大人来给太皇太后磕头请安,这会子在偏殿西暖阁侯驾呢。”

    皇帝嗯了声,问“庄亲王牌桌上下来没有?”

    常满寿笑道,“王爷一早儿就在暖阁里等主子了,眼下和臣工们吃茶说笑呢。”

    皇帝眉眼间尽是舒展的笑意,接过热帕子擦了擦手,方道,“今儿扰了庄王爷雅兴了,改明儿个再凑齐了人陪他摸两圈吧。”

    奉旨搓麻,多叫人高兴的字眼儿啊!常满寿欢实而响亮的应个嗻,正要引皇帝进殿,皇帝回头对锦书道,“这会子不得闲,等花朝节那天游湖,朕打发人给你送两只叫蝈蝈来。前儿南直隶总督进京,在怀里揣了几千里送进宫来的,是‘夏叫’,你好好伺候,等端午就能开嗓子了。朕不愿意养,怕麻烦,你替朕看护着,朕有空就过来瞧。”

    大家都是聪明人,这点心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说透了就是先下个饵,然后隔三差五的来凑凑热闹,有了由头才好名正言顺,万岁爷多早晚爱玩蝈蝈来着?以往得了都往皇子们的寓所里送,这会儿调转了枪头冲慈宁宫来了。

    这原本是莫大的抬举,她该当谢恩才对,可锦书却苦起了脸,她绞着手绢,大眼睛水汪汪的像只受了惊的鹿,她说,“回万岁爷,不是奴才不知好歹,奴才没法子养蝈蝈,奴才打小儿怕虫子,不管是蝈蝈、蚱蜢还是纺织娘,奴才看见就害怕,您让我养鸟养狗都成,就是别叫养虫。”

    皇帝打了个咯愣,心说你这人还真没意思,乾隆皇帝送个“油葫芦”给没出阁的孝贤皇后,人家孝贤皇后还和兄弟忙着伺候了两冬呢,到了这儿,明明祁人都爱玩的玩意儿,连个名字都不念了,一律管叫虫子,也忒伤人心了。

    “既这么……”皇帝顿了顿,“那就不养了。常满寿,吩咐上虞处,挑个张家口新上贡的百灵窝雏儿给姑娘送来。”

    常满寿打了马蹄袖领命,心里暗叹好家伙,真够上心的了,皇帝给赏赐还能挑肥拣瘦,这丫头可是独一份!听听主子怎么称她?姑娘?这宫里能叫皇帝用上这类敬语的真不多,只有皇后主子才得万岁爷开尊口叫上一声“娘娘”,偌大的内廷有哪个宫女有福消受皇帝这一声“姑娘”的!

    锦书对养鸟还能提起那么点兴致,老祖宗养了两只鹦鹉,投食加水的时候一块儿伺候就成了。她垂着眼睛肃了肃,“奴才一定把鸟养好,谢万岁爷赏。”

    他们在滴水檐下说话,暖阁里的玻璃窗前码着四五个脑袋,个个是红顶子,中规中矩的一二品补子。最边上的宁波侉子卢绰把嘴咂得叭叭响,“这宫女儿和上回随扈的答应小主长得像!”

    庄亲王嗤了声儿,是那个晋了答应的和她长得像才对,这里头的门道他听李玉贵说了,太子煞费苦心寻摸来的赝品好像不起什么大作用,瞧瞧眼下,还不是蜜里调油!

    户部尚书丁广序不常进内宫,却是个消息灵通的主儿,他眨巴着胡椒粒似的小眼睛,说,“这位就是太常帝姬啊!”

    众人大眼瞪小眼,礼部的宋裕摸着胡子道,“论理儿,咱们做臣子的不该过问后\/宫的事儿,万岁爷日理万机,别说一个丫头,只要是他老人家喜欢,就是一车又何妨!可这位身份太特殊了,说句出格的话,要是侍寝的时候使点儿什么腌臜手段,你说咱们主子可怎么办?依我说,还是忍痛割爱的好,选秀就在眼前,什么样的绝色找不着?”

    “您快别说!”庄亲王大摇其头,朝着肃立在一边的李玉贵一努嘴,“李总管最知道,您这话是在理,可您在万岁爷面前好歹别出声儿,算是帮了咱们大忙了。”

    宋裕问,“怎么的?这是……”

    这是着魔了!大伙儿心里都明白,可话谁也不敢说出口。吐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万岁爷什么脾气?有时候连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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