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崇佛,又兼着木是五行根本,所以大多是用檀香木的。

    替皇帝梳头真不是件轻省的差使,以往看刘太监伺候太皇太后,左右一倒腾,三下两下就能成事儿,挽的髻花又结实又漂亮。看人挑担不吃力,到了自己这儿累出了一身的汗,前梳后梳总归是不得要领。

    皇帝从镜子里看她,那小模样,梳个头咬牙切齿的,恨不得把他满把头发拧下来似的。他瞧着怪可笑的,一面还要吃痛忍着,好容易束起了髻,两个人不约而同舒了口气。

    锦书盯着金砖上的几十根头发发怔,皇帝回头看,叹道,“亏得完了,再过会子,朕非得秃了半边不可。”

    锦书忙蹲身把头发一根根收拾起来,一并装进事先备好的锦囊里,边谦恭道,“奴才手脚笨,以往并没有伺候过主子梳头,今儿是硬着头皮当差的,手上也没个轻重,叫万岁爷受委屈了,奴才……”

    皇帝料她又是“奴才死罪”、“奴才惶恐”这类的话,忙劫了话头子道,“成了,请罪的话就甭说了,朕猜都能猜出来,再听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锦书见他这么说悻悻的,闭上嘴不言声儿了。

    皇帝站起来拍了拍袍子,慢慢说,“再过两天是花朝节了,朕答应老祖宗游海子去的,到时候你来不来?”

    锦书低头琢磨,身上的伤好利索了,上夜得回到正轨上去了,仍旧是春荣守前半夜,自己守后半夜。上半晌大抵是在榻榻里歇觉,太皇太后也不乐意让她多在皇帝眼前晃悠,所以绝没有机会去游什么海子的。于是她摇头道,“奴才不在值上,大约是去不了的。再说宫里事儿忙,奴才还有好些地方要收拾,万一老祖宗缺什么短什么,打发人回来取,奴才还得另张罗,总得有人留下看家才好。”

    皇帝皱了皱眉,“在节令儿上你还这么忙?阖宫没别的人了?倒光叫你操持?那样的好日子就在值房里头闷着?”

    锦书在什锦槅子前站着,身后是官窑的美人觚,疏朗朗插了四五枝桃花,那淡淡的粉色,称得她的眉眼愈发的温婉。皇帝看得失了神,她的脸颊渐渐泛红,目光闪躲起来,装着镇定的应道,“不会闷着的,咱们宫女儿可以趁主子们歇觉的时候出去散散。眼下天不热,节气儿又怪好的,晌午到园子里走上一阵子,给花树赏个红,平常不得见的小姐妹也能见上一面,再好不过了。”

    皇帝挪开视线作势清了清嗓子,她不去,这什刹海游得也没什么乐趣,心里说不尽的失望沮丧,半晌又道,“这趟咱们家的姑奶奶们又要进园子,怕是有你好忙的了。”

    锦书知道他说的是老姑奶奶和小姑奶奶们,她们是皇姑,老一辈的是圣祖爷的血脉,小一辈的是和皇帝一个世宗爷的御妹们。年下帝姬们进宫拜年她见过一回,一个个金尊玉贵的,小皇姑们和皇帝也亲,见了面不叫“万岁爷”,也不叫“主子”,只管他叫“皇帝哥子”。

    锦书笑道,“奴才侍候是应当的,老祖宗喜欢和皇姑们聚在一处,说这才是人道天伦,只要老祖宗高兴,比什么都强。”

    皇帝呆着脸说,“难为你……”话说了一半猛然打住了,难为你什么终究没说出口。这里头对她来说有大把的酸楚,他不敢轻易去揭这个伤疤,怕揭开了是血肉模糊的惨况。

    锦书转过身去收拾匣子,一面计较着怎么开口替宝答应求情,这时皇帝说起了那些皇姑们的处境,“朕料着必定又要来和朕哭诉,可公主驸马分府住是历代传承下来,朕要是坏了规矩,朝上的那些道学酸儒又要聒噪上一阵子,联名俱表,上奏弹劾,搅得朕不胜其烦。”

    南苑国的祖训很怪异,等级分得极严苛,公主们出嫁后不和驸马同住,除了大婚时候在一块儿三天,往后公主住公主府,驸马回驸马府。平时公主是君,驸马是臣,进幸一次内务府要记档,后头还有精奇嬷嬷们管束,所以夫妻一世,有的只见过几十趟面。比如大内或是哪个府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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