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下午四点多钟到的,骑着马,十余位随从跟着他,算是轻车简从了。到了后,正在厂子大院内喝茶的、聊天的、练拳的旗人老少爷们立刻凑了过来,冯瑜对他们摆了摆手,也不多寒暄,直接进了后面的厂房,看起了机器。
厂房里此时有些忙。十多位洋人技师站在一旁指指点点,两位通译跑来跑去,热得满头大汗。一群十七八岁的少年在洋人的指导下安装机器,他们看起来非常专注,学得也很认真。但在外围,有十几个旗人子弟正端着胳膊闲站着,并未参与到这个过程中去。
冯瑜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那些个家伙也是机灵,一见知府来了,立刻跪地请安。那些正在安装机器的少年听见动静后,也抖抖索索地跪了下来。倒是那些洋员技师们,一个个仍站在那里,并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这一切。
冯瑜其实并不懂工业机器,但这并不妨碍他对这些东西的热爱。同时他也深刻地认识到,新政就是要大办工厂,大置机器,机器越多越好,生产能力越强越好。因此,在看到那些锅炉、齿轮、连杆、锻锤、冶炼炉后,他是真的非常兴奋,非常开心,以至于先前进来时那点小小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
这就是工业之美!东国人强大的奥秘,大概就在于此吧。如今我大清也学过来了,只要钱到位了,人才培养到位了,以大清的国力,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真到了那时候,黄衣贼还能嚣张得起来么?
冯瑜越想越开心,不住地捻须微笑。他也猜到自己可能想得有些简单了,但觉得大体上应该不会错的。东国人也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神仙,凭什么他们能做到的,我大清就做不到呢?没这个道理的!
冯瑜随后又通过翻译与洋员技师聊了聊。得知这伙人除了领头的几个来自英吉利外,其余十个人都来自一个叫“德意志”的地方,之前都在当地工厂担任工匠,被清国开出的高额薪水打动,于是便漂洋过海来了这里。
说实话,这些人的水平其实算不上多高明。他们中有人太过年轻,明显经验不够丰富,有人文化水平太低,看样子说话都不利索,有人年纪太大了,眼睛不是很好使,明显是过来赚最后一票的。总之一句话,这些人的水平很一般,即便在欧罗巴当地可能都不是什么技术出众的人物,英吉利人吹嘘的“祖师级的工匠”完全就是忽悠人的。也就领头的那几个英吉利技师看起来还算可以,至少有在工厂长期工作的经验,不是那种不学无术之辈。听下面人汇报,之前的设备安装调试一直是这些人在做,已经调试好的一台锅炉已经试车过了,一切正常,这说明他们还是有点水平的。
冯瑜与他们说话时是比较和颜悦色的。即便这个团队中充斥着不少滥竽充数的人——要知道,清廷可是为他们支付了高薪——但整体水平还是足以胜任的,下面人如果机灵点的话,还是可以从他们那里学到许多东西的,这就足够了。唯一让人不太爽的,大概就是那些个旗人子弟,到底怎么回事?安装、调试设备时也不知道搭把手,就那么端着胳膊矗在外围,一个个谈笑风生的,这薪水是这么好领的吗?反观那些汉人子弟,都是在城外挑选的机灵聪慧之辈,很多人可能都不识字,但一个个学得很认真,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来之不易的机会,是一个可能会极大改变他们命运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弃!
有了这个认知,冯瑜冯大人就感到有些糟心了。这厂子是旗人集资投的,结果除了几个重要管理岗位是旗人在干着之外,其余不甚重要的管理岗及大部分工人学徒都是汉人,这简直让他冯某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旗人,宁愿喝酒、打猎、练拳、耍大刀,也不愿意来学习机器操纵之术,也不愿意好生经营厂子,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个马车厂到底是为谁开的?若是厂里这些汉人日后都走了,这厂子还能运转得起来吗?怕是连一个减震弹簧都拉不出来了吧?那样又和关门何异?
到最后都他娘的便宜了汉人!冯大人有些小小的郁闷。旗人出钱帮助汉人学习技术,这事情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