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靠在南窗底下看下雪。北京的雪和别处不同,下得急了,絮儿很大,成团成团的飘坠,很快就积攒起来。几个年轻太监扛着铁锹铲雪,小孩子爱打闹,嘻嘻哈哈在雪地里追逐,笑声都传到她这里来了。

    小酉怕她不高兴,嘀咕着:“哪儿来的猴息子,闹到二门里头来了!”就要打帘喝止,被她叫住了。

    “咱们府里没人气儿,让他们闹吧,闹了才像活着。”

    十几岁的人,活出了老态龙钟的心,实在叫人担忧。

    铜环得了杨柳青的年画,拿进来让她瞧,她看着上头的大胖小子,抚了一遍又一遍,“如果我的孩子还在,这会儿得准备起来了,下下个月就该生了……”

    铜环伸手在她背上抚抚,“殿下,您不能这样下去了,想想以前没出阁那阵儿,不也过得好好的吗。人要往开阔处想,老揪着不快活的事儿,身子还好得了吗?”

    毕竟有过这些经历,怎么才能回到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岁月?不过她懒动,这样的确不好,人躺久了要作病的,时候再长一点儿,连路都要忘了怎么走了。

    挑个雪后初晴的日子,这天恰好是初一,叫人封了利市,她打算出去,到二门外头发红包,慰劳慰劳这半年来在她府里当职的人。

    铜环给她穿了件雪里金的长袄,披上大红遍地锦斗篷,鲜艳的颜色衬托着,脸上似乎有了点血色。拢着暖袖出门,鞋踩在薄薄的积雪上咯吱咯吱作响,想起小时候在雪地里撒欢扣家雀儿时的场景,唇角勾起了一点笑意。出了垂花门,正殿月台上都清扫干净了,她顺着台阶上去,站在银安殿前分派,让各处掌事的来领钱。看见金石的时候,对他微微颔首,犹记得小产那天,得他帮衬才回到公主府。那种时候地位再高也不管用,恰好有个人雪中送炭,让她十分感激。

    各值房的人相继都散了,她让他留步,多加了一份赏钱给他,“我这几个月没有走动,也不得机会见千户。上次多谢你,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千户收下。”

    原本位高者放赏很寻常,他虽然算是朝廷官员,但到了长公主府,往后只要她在,锦衣卫就有看守之责,也算她府里的人。过年发利市,图个好彩头,既然有份,收下也应当。不过另加的,他还是推了回去,“臣不过举手之劳,这种事还要叫殿下破费,白糟蹋了臣的一片忠心。”

    婉婉之前没想那么多,因为无以为报,只有多赏他些银子了。结果他这么说,也是,忠心拿钱也买不来,什么都讲钱,似乎太世俗了。

    她笑了笑,“既这么,往后有哪里用得上我的地方,千户只管开口。”

    她一向是淡淡的模样,多少次见她,眉心总聚着愁云。上次还是在静宜园里,她怀着身子,精神头不济。如今孩子没了,她也还是清减,有种弱不禁风的况味。

    他迟疑问她:“殿下现在好么?”

    她唔了声,“还好。”复莞尔,“我这样,叫你们大家都跟着担心,是我的不是。其实想得太多没有用,我心里都明白,往后会自省些的。”

    他松了口气,居然有了笑模样,“这样是最好,人活着都有烦恼,殿下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了,有得必有失,看穿了,日子还得过下去。”

    他拱手退出了银安殿,身后墨色的斗篷在寒风里飞舞,徒起鼓胀起来,几欲腾空。婉婉对小酉说:“这个锦衣卫真有意思,说话像老夫子,不知家里有没有妻房,要不然把你许配给他,应当是段好姻缘。”

    小酉红了脸,嘴里却不服软,“锦衣卫都不是好人,朝里那些官员可怕死他们了,说拿人就拿人的……肖掌印的位子,现在由阎荪朗接替了,据说他为了立威,弄得满朝文武人心惶惶,锦衣卫指挥使都要听他的示下。以前和他结了私怨的人,这回一个都跑不了,他一上台就肃清政敌,往后司礼监就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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