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翅膀依然在他的背上。

    他依然会背痛,感觉到那种重量压覆在他的身上,很多时候他甚至还会感觉到有人正在抚摸,摆弄着它们。他的伤口非常难以解释的——在整整十五年里都没有完全愈合——它们总是重复的感染,发炎,化脓,在大剂量的抗生素和消炎药后变得稍微好一点儿。那种彻骨的疼痛在漫长的时间里来来回回地切割着他的背部,就像是那对已经被他抛弃的翅膀的报复。

    “呼啦,呼啦,呼啦。”

    还有的时候,加尔文会觉得自己只要绷紧肩胛骨的肌肉,就能在那种淤血带来的肿痛中听到翅膀拍击空气的声音。

    这些都是幻觉。

    “你的大脑始终觉得它们在那儿。”

    霍尔顿医生总是这样对他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加尔文会因为那种恐怖的空虚感和疼痛而嚎哭,那个老人会忧心忡忡地用冰块挤压加尔文的背部,他让加尔文在一块巨大的镜子前面伸开双臂。

    “……大脑是很笨的,你因为那对翅膀而疼痛太久了,所以即便是我把它们切除了,你的大脑依然固执地认为你有一对翅膀,而且那对翅膀会一如既往地带给你疼痛。抬起头来,看着你自己,加尔文,你得让你自己知道,已经没有翅膀了。”

    老人沙哑的声音似乎再一次地回荡在了加尔文的耳边。

    “已经没有所谓的‘天使’,没有‘光之子’,没有‘伊勒’了。只有你,加尔文,这个世界上只有你。”

    ……

    “去你妈的。”

    加尔文对着自己的伤口诅咒了一句。他又多咽了两片药片——远超过建议摄入的最大剂量,然后他给自己洗了一个澡,最后晃出了浴室。

    开门的那一瞬间加尔文其实有一丝僵硬,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正常地面对总是被他挖出伤口的艾扎克,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并不需要担心这个:艾扎克已经歪在沙发上疲倦地睡着了。

    加尔文站在沙发旁边看了他一会儿,费力地将他的腿抬上沙发。艾扎克嘟囔了两声,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沉沉睡去。

    “晚安,老兄。”

    加尔文轻轻地对他说道。

    然后同样疲倦至极的他只来得及让自己躺倒在床上,就再也控制不住地任由睡魔夺去了所有的意识。

    加尔文的公寓里陷入了安静。

    当然你还是能在这间公寓里听到很多声音,艾扎克正在打鼾,楼顶的公寓住客正在做瑜伽,她那肥胖的臀部和大腿在地板上砰砰作响,伴随着隐约而来的古怪印度音乐,在窗台下面,两只或者更多只野猫正在为了交·配权而尖叫,狭窄的道路里偶尔有汽车驶过,发动机的声音伴随着车灯的白光在房间里一掠而过……

    这是加尔文和艾扎克早就已经习惯的环境,他们睡得很熟,就像是在母亲怀抱里的婴儿一样安心。

    然后,加尔文床下的影子动了动。

    一只苍白的手慢慢地从那黑色的影子里探出来,先是手指,然后是狭长的手掌,手臂,肩膀……再然后是一个男人的脸,从加尔文的床底下慢慢地探了出来。

    他盯着加尔文的床沿看了一小会儿,才慢慢地从加尔文的床下爬出来。

    一头柔软的褐色卷发,还有在黑暗中颜色愈发浅淡的薄荷色眼睛,假如加尔文能够醒来的话,他会着震惊地意识到那位像是辛德瑞拉一样消失在酒吧台阶外的维吉利先生正站在他的床边。

    【我的宝贝儿,我的天使。】

    维吉利薄薄的嘴唇抖动了一下,在他的脑海深处,一个声音激动的低喃着。

    【我想要舔他的脚趾,他的膝盖,我想要……】

    【闭嘴,维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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