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狠了,顾不得斯文,咕咚咚饮了两盏水。宫女又将他带去内室从新梳洗,待得出来,已换了衣衫,除了晒红的脸还没恢复,又变得干净整洁了。

    “这边来。”竹生道。

    彦郎就沉默着坐到竹生身边,一言不发,看着地板。

    这年轻人犯起倔来,竹生也是无奈,只得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彦郎垂头道:“只想留在陛下身边。”

    竹生问:“是赏赐不够吗?”对自己的枕边人,竹生不算小气,除了丰厚的财物,还赐给他们没有实职的散秩。

    彦郎抬起头来,看着竹生,道:“彦郎不想要赏赐,只想留在陛下身边。”

    竹生沉默了一会儿,道:“彦郎,你贪心了。”

    彦郎垂下头,有泪水划过脸颊,承认:“是,我贪心了。”

    他和她心中都明白,他是为着她的身份、她的权势而来的,他是为了利益而来的。她遣散他们,给的赏赐不可谓不丰厚。可他还是贪心了,他从想要利益,变成了想要她这个人。

    在见到女帝之前,外间都传竹君天仙姿容,彦郎只是不信。都已经是年近四十的老妇了,纵年轻时曾经美貌过,现在又能多美?况且竹君的天下是她自己杀出来的,虽然她现在安坐长宁宫,可没人敢忘记这一点。彦郎见到竹生之前,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将以身侍奉一个狠厉、冷酷的老妇。

    看到竹生的第一眼,彦郎是不敢相信那女子就是女帝的。她看起来仿佛尚在二十多岁年纪,身上充满成熟的风韵,额头眼角却还没有细纹。但这个女子,真的就是女帝!

    彦郎从没见过一个女子身上会有这样的气势,她只是端坐,甚至面露温和的笑容,却让人无端感到巨大的压力。

    被女帝独宠的那段日子,彦郎差一点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直到焕郎、崇郎、宣郎三个先后入宫,他才从美梦中惊醒过来。他虽然惆怅失落,到底对自己的身份有清醒的认知,能约束自己,只觉得能伴在她身边就好。

    可这样的日子也不能长久,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她就厌了这种生活,要逐他们走。

    彦郎一时,泪如雨下。

    竹生真的很无奈。因为彦郎并不曾做错过什么事,她对他们的放逐也并非惩罚,只是她的选择而已。

    竹生更无奈的是,彦郎今年,其实才二十一岁。他早熟些,有心机些,但其实也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男孩子。

    年轻最大的特点,便是易动情。彦郎为着竹君而来,却爱上竹生。

    竹生不觉得这是缺点,反而觉得这是年轻的优点,这优点使生命鲜活。似她这等活过太久,经过太多的人,就再难做到如此。她当日迎来他们,和今日送走他们,心湖间都无半点涟漪。

    竹生立身,抹去彦郎脸上泪水,解下腰间一块玉牌放到他手里。

    “这是我常戴在身边的。你拿去吧。你相貌太出色,倘再有人使你做这等事,你若不愿,便拿这个出来。”竹生道,“你还年轻,你的一生还很长,太急功近利,便会错失很多应该拥有的。”

    “彦郎,去吧。”

    彦郎看了眼手中玉牌,再看竹生,终是忍不住问道:“陛下……爱过人吗?”

    这真是年轻人才爱问的傻问题。竹生抿抿嘴唇,微微的笑了。

    “爱过。”她道。

    彦郎问:“是……定远侯?”在他之前,据说十多年来竹君就只有定远侯一人。

    竹生没有回答他,只轻轻责备道:“彦郎。”

    彦郎不能得到那个答案,失落惆怅。但他明白自己僭越太多了,竹生不责怪,是因为她宽厚且温和。但她同样刚硬凛冽,她做的决定没人能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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