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名听清了那抹叹息,疲倦、心酸、迷惘,似是心底深处所有的困惑烦恼俱被勾了起来。原本想的是主子的事,而至后来,却不知不觉变成他自己的心事。
庭中月,细细一眉,就像女子的眉黛,清清细细,淡淡疏疏。
四月初七的清晨,天都城犹笼在一片含笑花的薄香里,器水岸边,水汽蒸着日光一看,总一派清旷之象。孟物华叫停了马车,轻轻走了下来,最后望一眼天都府,这座碧落的行辕,这座他即将一赌的堡垒。
凤凰涅磐,可能浴火重生?他忽然间微有迷惘,放弃孙家的姻亲,是否值得呢?他回头看向这驾小得只能俯身相就的马车,才不过坐了一盏茶的时辰,他已手脚酸麻,去途迢迢,他是否值得吃这个苦呢?
不是没有下定决心的,然而却在如此清旷的晨初,孟物华实在有些惊惧了。青王,是个太过跋扈的王爷啊!
他叹了口气,正欲转身,却见城门处飞奔出一匹快马,直朝他奔来,在约莫一丈处,来者勒马缓行。
逆着日光,孟物华看清了来人,不知怎地,就在心头破开了一道曦光。他笑着迎上,“原来是历小哥。”
“孟大人!”历名利落地翻身下马,朝孟物华行了一礼。
孟物华连忙还礼,朝着历名上下一打量,唇边便隐隐带上了笑。
“孟大人,我家少夫人特嘱咐历名前来送送孟大人!”历名取出一只沉沉的钱袋,递至孟物华身前,“家主令历名请托大人代为保管上次那幅画作,此为家主的小小请托,请孟大人收下!”
孟物华低头看着这递至身前的银子,眉微微挑起,“少夫人太客气了!此画如此珍贵,下官定会全力相护,不负少夫人所托。”他瞧了会儿,伸手接下,便不再朝银子看上第二眼。
历名再行一礼,“孟大人,家主有句话令历名带给大人。”
“哦?有何吩咐?”
“家主请大人切勿忘记半年之期!”
孟物华眼一亮,敏锐地敛眉思索了一番,再抬头时已浮现朗朗笑意,他朝历名拱手道:“历小哥请回明少夫人,下官定当铭记,便是阎府地狱,有了少夫人这句话,下官也当只身去闯闯了!呵呵呵!下官告辞!多谢历小哥!”他一礼一过,即刻登车而去。
晨曦中,矮小紧窄的马车渐行渐远,愈远愈小,直至消失不见。历名远远望着,就如同望着另一辆同样矮小紧窄的马车渐行渐近,愈近愈大,终于又驶入天都。
四月廿,阴雨,闷躁的天将一城的花香都给压住,池里的鱼不时跃着,发出单调的击水声。
孙府正北的后院也如这阴雨天般,静极却压抑闷躁。整屋的人都集在院里,就是柔姬亦命丫鬟抱着小小的荻儿默立在于写云一侧。大房的孙骥更是烦躁地来来回回走着,不时往正屋里瞧上几眼,叹几声。然而这一群人中却独独少了骆垂绮与孙菁。
就在众人都快等得不耐烦时,正屋的帘子打起,脸上略显阴沉的御医裘一翁走了出来。跨出门,他朝集在院子里的百来口人掠了眼,才道:“老太太有几句话要交代,大家都顺着老人家的意思吧!”说罢,便往府外走了。
此话一落,众人都是微微一怔,随后便各有心机。老太太这身子大约是拖不了几天了,那么这家到底传给谁?老爷子走前留给骆垂绮的那只匣子可还收在老太太那儿,没有老太太的准信儿,可谁都动不得,谁动都压不了众。
想起那掌家的匣子,就不免想到让出那匣子的三房的媳妇骆垂绮,众人互觑一眼,心底便都有些不自在起来。于写云才想开口说什么,正屋的帘子忽又打起,立时使得众人急着趋前。
那丫鬟稳重地走到于写云身前,轻轻一福,“三夫人,太夫人想见航少爷的夫人。”
“啊?”于写云一愣,随即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