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每天都在琢磨李中易,时间一长,倒被他找到了一定的规律。
李中易的绰号,其实颇有一些,其中最著名的要数“铜臭子”和“天高三尺”了。
“铜臭子”,这是儒门信徒们,鄙视李中易推行重商主义,而起的绰号。
至于,“天高三尺”,其实是在讥讽李中易喜欢抄家,并挖地三尺的恶习。
据范质的暗中观察,李中易登基之后,最突出的异端政策,必须是限田令。
也就是,在一户人家之中,顶多只能有五百亩地。一旦超过了这个数字,又没分家,那么多余的田地,将缴纳最高达到八成的田税。
以范质的见识,他自然知道,历朝历代的农民造反,都打着均田或免粮的旗号。
而且,王朝建立之初,因为人丁稀少,也执行过分田到户的政策。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丁的日益增加,土地的兼并也跟着愈演愈烈。到最后,饿极了的农民,在野心家们的煽动下,揭竿而起,上演了一幕幕改朝换代的悲歌。
只是,至今为止,范质遍观历史,他发觉,只有本朝才真正的执行了均田的政策。
其中的核心要点是:禁止自耕农卖地。若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手头紧的农民们,可以从李记钱庄低息借贷,这就从根本上抑制了权贵们兼并土地的各种途径。
正因为,李中易断了大地主发横财的根源,所以,各地乡绅们煽动的造反,此起彼伏,一直不绝。
然而,范质却看得很清楚,李中易敢于掐断大地主们兼并的途径,前提是转职军官驻扎到亭,甚至是到村。
李中易在打破了皇权不下县的禁忌之后,对于农村的控制力度,史无前例的严密。
所谓旁观者清,范质下台之后,脑子冷静了许多,反而看得异常之清楚。
远的且不去说它了,杨炯参与谋逆,李中易也没把他怎么着,甚至都没赶出京城。
正因为如此,让范质看清楚了,李中易心胸开阔的本质。
所以,范质已经料定,哪怕他上奏章,替柴守礼开脱说话,并不会惹怒了李中易。
只是,范质的夫人杨氏,毕竟是女流之辈,看问题没有范质这么的深刻,也就无法理解了。
最近一段时间,折从阮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老是咳嗽不止,也就没有去内阁的值房。
今日,折从阮感觉好多了,也就来到了内阁。谁料,他刚在公事厅内坐定,茶都没有沏好,就接到了范质所上的奏章。
在范质看来,所谓的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没有任何道理。
周承唐律,汉承周律,皆有议亲,议贵,议功的说法。
也就是说,先论血缘的亲疏远近,再论身份的尊贵与否,然后谈谈功劳是否够大。只要,柴守礼满足其中的任何一项,就可以拿钱出来赎罪。
可问题是,本朝建立之后,从各级地方官,到内阁的相公们,都失去了刑案的审判权。
司法的大权,统归大理寺,及其路、州、县的分寺,这是李中易定下的铁律。
而范质却选择性的无视了大理寺独享的审判权,楞是上奏章,扯上了亲贵的关系。
范质在奏章里说得很清楚,没有柴荣的大力提拔,就没有李中易如今的崇高地位,必须念旧才是。
折从阮将范质的奏章,翻过倒过去,一连看了三遍。忽然,他轻笑出声,叹道:“好一位伶牙俐齿的范老相公呐。只可惜,他的看法如今已经彻底的落伍了。”
一旁伺候着的堂后官折富,小声问折从阮:“老祖宗,您该喝药了。”
折从阮摆了摆手,说:“不急,不急,我把话说完了,再喝药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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