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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豆包是村里人冬季必备的美食，家家户户蒸豆包好似举行仪式，非常隆重。西屋地编了一半的炕席有点碍事被卷了起来，先编酱篷，因为马上用它。杨锦兰把新编的酱篷收口，这是整个活计的技术点，编筐窝篓重在收口。“三姑，集市上酱篷一摞，锅盖一摞，炕席一排，过年前有好多人买，多编点我们也卖钱花。”杨光对他三姑说。“我们自己编自己用，少花钱就是会过日子。”杨锦兰说话时收口工作完成，把酱篷正扣在地面上，锥形尖顶喇叭圆口双层光面向外，花纹大角度斜向下，扣在酱缸上多大的风刮不翻再大雨淋不透。“咱家的秫秸将巴将够自己用，多余的没有，想多编那得去买秫秸，头等炕席两块五，这钱不好挣。”“三姑，自己编的色杂，集市上卖的白白净净的，为什么？”“好办啊，用硫磺一熏就变白。”
晚饭前，杨锦兰开始编锅盖，边打底儿边说：“这活虽不费力气但是耗时间，秫秸净叶子后用快刀劈成两半，热水浸透后用小木棒拍扁，用刀刃剃干净瓤芯。”“三姑，我知道这道活计叫勒席糜子，最容易揦手。”“对呀，勒席糜子的时候手上有老茧子也要戴上手套，编的时候是细致活又不能戴手套，专用手指肚。”“三姑，这些东西多长时间换新的？”“难说。咱们家东屋的炕席能用三年，西屋的就你整天蹭只能用两年，去年过年前破的地方是你爷爷修补的，今年要换新的。酱篷风吹日晒雨淋的一年换一顶。东屋大灶上的火少，锅盖一年用一个，西屋大灶上的火多，一年用两个。等会儿，吃完饭淘米要使用新酱篷。今年用电磨面多蒸豆包，火多锅盖接触铁锅沿能烫焦，还要比去年多编一个锅盖。”
刘云飞老师论石头，杨副校长谈高粱秸秆，“山村离不开的东西是秫秸，贫穷也体现在秫秸上，把穷的智慧推向登峰造极的就是秫秸。高粱能给人提供粮食，能为牲畜提供饲料，集市上成为商品能卖钱，它受菌类感染后还提供能吃的乌米。孩子们挑选它的茎秆当甜秆儿嚼，它去皮后的瓤芯孩子当火种点炮仗，孩子们用它当玩具的材料制马造车做刀枪，学生书桌放书包的桌格用它串成。住房的房笆是它，屋顶吊棚的龙骨是它，房间隔断报纸面里的骨架是它。用它搭建黄瓜架、豆角架，用它做大车上的粪帘子，用它做存储粮食的粮囤，马棚窗口用它来遮风挡雨，用它装点游行的彩车，用它修饰公社的舞台，用它美化元宵节的花灯。它的茎皮能编织成炕席、大锅的锅盖、酱缸的酱篷，它光滑细长匀称的顶茎做盖帘，高粱挠子做笤帚和炊帚，蒸馒头的蒸屉它做成，边角废料还能塞进大灶生火煮饭热炕。人死后还要它来帮忙，搭灵棚求它，支起坟头的卍字符，建起墓前的灵柩门，哭丧棒、灵幡柄用它，它是纸人纸马的骨骼，贡献给死者的房子更离不开它，梁柁、檩子、墙体、门窗、院墙全仰仗它，最后一簇烟火慰亡灵。生不离死难弃，真应该给秫秸树碑立传。我说的不是矮杆产粮食的杂交6A，而是高杆的大高粱。”
“三姑，小粒白高粱的米饭赛过大米好吃，多种点多好啊。”杨锦兰还没回答，“孙子，”杨老爷子放下烟袋说：“多种它，村子的人得饿死一大半。小白高粱好吃因为两点，一是品种，二是高粱粒顶浆割，不让高粱充分晒米。种它为的是要秸秆，不然不种它，其实6A高粱顶浆割牺牲产量也会好吃许多的，吃饱肚子比好吃重要啊。”
晚饭后，东屋地，新酱篷口向上尖顶扎进水桶中，酱篷喇叭口四周用椅子背靠住，尖顶里反扣一只饭碗。清水中的黄米用铁丝密网的笊篱捞出来控控水放入酱篷内，黄米中的水滤进水桶。“爷爷，酱篷不是不漏雨吗？这水怎么都进水桶里？”杨老爷子笑了，“哈哈，这是酱篷神奇的地方，正过来外面的水进不来，反过来里面的水能出去。”杨光还问：“黄米为什么要淘？又为什么放酱篷中？”“淘米能增加黄米面的粘度，米又不能太湿酱篷是滤水的好工具。黄米还不能马上加工，还需要时间来把黄米表层的水分闷进米粒里。”淘完米，小福赶紧拿只空水桶去加工厂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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