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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兴德结婚更早，回村办手续的时候抱着一个孩子，媳妇的肚里还怀着，暂时看不出来，转年抱着俩还怀着一个，大队已经盯紧他。空手混来土豆媳妇，这媳妇跟杨奶奶还是邻村的。他是男光棍们的楷模，他不但混来老丈人的女儿，还混来手艺——擀炮仗，叫双响也叫二踢脚。二尕的大车他包下来，到处收麻秆、芝麻秆，自制黑火药。整个冬天，来他家批发炮仗的人咯嚷咯嚷的。开春就走人，冬天回来又多一个孩子，大队采取措施收回了他的承包土地。薄书记警告他：“再不交罚款，别想上户口。”“我压根也没想上户口。”“那就收你的房子。”“我没房子，我住的是我堂弟的房子。”“那就取消你的户口。”“老薄，别太那个啊，俩山碰不到一块，俩人总有碰头的时候。”“我薄支书不是非跟你过不去，你当初结婚的户口都是我帮你改的，我当和尚撞钟。要不你把户口迁走，你生一村孩子，我睁左眼闭右眼，有一样你要把全村人维护周全，别出半拉人告你。”“老薄，我现在是一个孩子没有，你开手续我迁户口，顺手改成少数民族。”人再回村收敛许多，只抱小的不带大的，有人问他，他满不在乎，“四个了，都是他妈的丫头。”他媳妇要儿子的态度也是一根轴，“我还就不信邪，一年下一个，碰也碰上一个带把的。”乡政府大门南侧，柳锦公路边，是一大片西瓜地，西瓜开卖的时候，杨光回乡登记结婚。去乡政府领证前，进西瓜地买西瓜，西瓜的主人恰是初三的同学，一个大板铺上滚过的，白送他一个大西瓜。“发家了吧？”“哎，一言难尽。去年还行，把挨着的几家土地都租下来，今年想大干一把。哪想到乡里整个特产税，什么苹果、梨、西瓜只要不是高粱苞米都算。”“很多吗？”“不上我的税，路口设卡子，空车不管，拉货出本乡就不放行，看车的大小用眼睛估，嘴里随便喊数。”“有影响吗？”“到我这来的都是锦城的客户，乡里就更不客气了，结果人家不来了。”“你往外拉也上税？”“他敢，上我的税，我把他卵子挤出来喂狗。”“锦城也有特产税？”“没有。”“那就好办了。”“老同学，你有办法？对了你爸是老校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帮我解决这事，我供你家吃西瓜，随来随搬，我要是挡一挡，我是这个。”说着用手在空中爬成惟妙惟肖的一只王八。“往东两公里就出县界，你家没驴车呀。”瓜主一拍额头，“嘿，我他妈的笨个灵透，这才是活人让尿憋死了。”搬着不要钱的西瓜见到赵秘书，“赵大爷，吃西瓜。”“你总算结婚了，了了你爸一件心事，媳妇哪单位的。”“学校的。”回头对媳妇说：“我的老师、校长、同学的爸爸、我爸爸的同学、乡里的赵秘书，叫赵大爷。”“不必客气，你不是烦当老师吗？”“我烦自己，不烦老婆。”“小光，一个西瓜领个证，你可真出血。”“赵大爷，您不是说我结婚晚吗，迟钝，等一下我再给您搬几个大西瓜来。”杨光的媳妇实在憋不住，轻声笑出来。
晚饭前来了几个人，杨光对他们说：“干什么？来落忙？”杨立和说：“你真落后，现在办酒席东家出足钱，锅碗瓢盆园桌板凳厨师端盘子洗碗一条龙服务，我们几个是来蹭饭的。”“行啊，是不是还得我媳妇敬酒？”“可别，太麻烦，那酒好喝难咽。”“搬凳子放圆桌面，酒菜都是现成的。”杨立春把杨校长拉过来，“咱们小学一班的男生在家的都来了。”杨光说：“我回来在前树林子看见杨英军了。”杨立春的口气一点不客气，“别叫他。”杨光问：“为什么？”几个人没开口，杨校长说：“英军参军是个汽车兵，往高原运送物资，他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翻进沟里，捡了一条命废了一条腿，看身体的样不像是一条腿的事，三年的兵役都没服满就回了家。爸妈都没了，哥哥姐姐顾不上他，当初刚回来，他自己还能自爱，人们同情他，同情能挺几天，同情解决不了大问题。有残疾军人证，民政兜底衣食倒是有着落，民政也兜不了老婆呀，相亲把自尊都相光了。认真处了个对象，是个比他年龄大许多的手有残疾的姑娘，还被人挖了墙角，最后嫁给了段兴邦，这下子，他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