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久的床垫。云山的表面亦腾起一阵尘雾来。可就如同它下落时同样扬起的尘雾一样——那些东西,其实都是由体积相当怕的巨石构成的。

    然而这样的一击对于云山而言与挠痒痒没什么区别。巨大的山体甚至不曾颤抖、且汹涌的灵力依旧在往山中汇聚。那些灵力仿佛从两具骸骨身旁呼啸而过的风——乃是它们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摸不到、抓不住。

    倒是似乎因为它们距这云山愈发地近了,那些在它们身上构成了血肉的东西崩溃得越来越厉害。此前,还是一阵淡淡的灰色尘雾罢了。可到了这时候,它们就仿佛正在行云布雨的龙子——两具巨大的身躯都笼罩在浓重的黑雾当中,几乎连轮廓都看不清了。

    瞧见了这情形,离帝便搂着怀里那手脚俱软塌塌垂下的琴君,略愣了一会儿、皱起眉来。口中喃喃自语:“邪门、邪门……”

    此前他与琴君争斗,声势无比惊人。到此刻风波平息,邺帝才敢冒出头来。他化作一阵黑风掠至离帝身旁,先瞧见他怀中人,吃了一惊:“姬老哥,你这是将她……”

    离帝才回过神。往怀中美人脸上瞧了一眼。

    但见她面如金纸、呼吸极弱。发髻散了半边,如黑云一般的发丝垂下、遮住半张面孔。双眼紧闭。长长的、蝶翼一般的睫毛在雪白的脸蛋儿上投出阴影来。刚才又涂了血,如今血渍沾在嘴角,却不是黑红,而是金色。在天顶辉光的照耀下发着淡淡的光,平添了许多妖异的风情。

    瞧见这模样离帝又痛心疾首:“啊呀……朕不知她心意,一时间战得兴起。竟将她给伤了!真是痛煞我也、痛煞我也!”

    “……她的心意?”邺帝不明所以地皱眉,“……这女妖什么心意?”

    离帝却不说了,再抬眼去看那云山:“吕老弟,我问你——你看那里那么大的声势,是谁搞出来的?”

    这离帝的思维跳脱不定,邺帝一时间倒是跟不上了。不等他答,又听这离帝道:“你说说,是不是李云心那小子搞出来的?”

    今夜的邺帝似是痴傻了——离帝每问一句,他都不晓得该如何答的。比如而今——

    他早先倒的确同离帝说过李云心的本领。可在漫卷山中遇到他的时候,离帝却对李云心大为轻视。直到今日当真依他所言、“所有人都死了个七七八八”,这离帝对他的印象才改观了。

    岂料这鬼帝从前虽为至尊,性格却颇有江湖豪侠的风范。一旦对某人认可心折了,倒是不吝夸赞——如今这惊天动地的声势,邺帝可一点儿都没想到李云心的身上去……需知漫卷山中一晤,李云心还是个真境。眼下的事情,哪里是个真境的妖魔能搞出来的呢。

    但邺帝与李云心也算是很有些交情的。甚至可能是如今天下的诸多妖魔当中,交情最为深厚的几个妖魔之一。因而亦不好反驳。再要说话,离帝却又抢了话头、伸手往极远处一指:“嘿嘿,你不信我。那么瞧瞧那里吧——”

    邺帝在心里叹了口气,便往那处看。

    换了是旁的妖魔,他可不会这么乖乖听话。偏这鬼帝乃是离帝。

    离国是天下的第一大国,这是一则。二则,当年邺国被庆国所灭,他坚守一座渭城数十年,其中也是有离国的功劳——邺国曾有一位阳泉公主远嫁去了离国,诞下后代开枝散叶。因而当邺国只余一座孤城的时候,是离国在暗中资助扶持,在外更与庆国斡旋。

    需知这天下间久无皇朝更迭便是因为玄门不允的。那时候庆国取而代之,都晓得该是得了玄门的首肯。在这种时候敢明里暗里同庆国这中陆新贵唱对手戏的,即便是离国也需要些勇气。

    邺帝成鬼帝,倒是个重情谊的鬼帝。因着这两则,如今跟在离帝的身边,倒没有寻常妖魔之间的龃龉,反是一团和气。

    如今便也和气地往离帝所指的方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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