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灵簪也跟着起身,她抱臂站在一旁,朝李扶摇打趣道:“陛下特许,我这膝盖可以不拜鬼神,不跪天子,今儿全跪给你了!”
李扶摇表面波澜不惊,心中却暗自吃惊: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涂氏少年,长得跟女孩儿似的秀气,竟然有这么厉害的一身本领,还能被特许不跪天子……
话说,若是自己没记错的话,涂将军似乎只生了两个女儿,并没有儿子……
正想着,涂将军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拍了拍涂灵簪的肩膀自豪道:“这是小女涂灵簪,排行老大。”
小女……女?!
李扶摇讶然地看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白袍少年,顿时只觉得天旋地转,震惊道:“你、你是女孩儿?”
涂灵簪看着他那震惊而局促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道:“叫姐姐!”
涂将军虎目一瞪:“阿簪,休得放肆!”
李扶摇回想起昨日,自己堂堂男子汉居然被这个叫做涂灵簪的少女抱着满城乱跑,不禁从脖子一路羞红到了耳根,半响不敢抬头看她。
涂将军护送着李扶摇一路到了都城长安,李平秋率着文武百官早已等候在那。
锦绣堆成的长安城,王旗飘飘,李扶摇正要跪拜,却被父皇李平秋扶住,紧紧拥入怀里。
和涂灵簪温软的怀抱不同,李平秋的怀中有一丝清冷的药香,即使贵为帝王,他身上也有着经久不散的憔悴。
记忆中的李平秋是个软弱却风雅的皇子,他精通音律棋艺,擅长丹青妙笔,待谁都是一副好脾气,唯独没有一个帝王应有的威严。
可奇怪的是,这样一个附庸风雅的软皇帝,自己无为而治,却将“扶摇而上九万里”的理想寄托在了儿子身上。
被高宗选为质子,在北燕受尽欺凌与折磨的那段日子,李扶摇也恨过父亲。
他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恨他身为太子,却连保护儿子的勇气也没有。可直到四年后再见,李扶摇望着青春正盛、却华发早生的父亲,听着他嶙峋的胸膛里发出破碎的呜咽,便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李平秋哽咽不能语,温凉的手指一寸寸拂过儿子的脸庞,千言万语在心中翻涌,却只能颤抖着唇说一句:“皇儿啊,你受苦了……”
李扶摇被众人拥进了宫,他走过红墙黛瓦的大道,望着庄严富丽的宫殿群,心中突然漫出一股无边的孤独。
关上宫门前的那一瞬,他忍不住回首一望,只见宫门外,涂灵簪依旧一身白袍挺立。见他回头,她灿然一笑,扬臂朝他用力的挥了挥手。
视线随着吱呀的大门一寸寸变窄,变窄,最后消失不见,将那个张扬似火、明媚如花的笑容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不久,李扶摇被封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
涂灵簪再次见到李扶摇,是在一个月之后。
涂将军每隔一日便会奉命去东宫,传授太子武艺。涂灵簪在府中闷了一个月,实在受不住了,便偷偷跟着父亲进了宫。
校场上,李扶摇看见穿着翠襦红裙的涂灵簪,茫然了一瞬,才想起这个明媚如花的少女是谁,登时有些局促,侧过头不敢看她。
涂灵簪倒是不介意他的冷漠,大咧咧打了个招呼,笑道:“早啊,殿下!”
李扶摇“嗯”了一声作为回应,手中吃力地舞着一把长剑,正在温习涂将军前几日教给他的招式。
涂灵簪饶有兴趣地看着瘦小的他拿着把长剑舞来舞去,虽然依样画葫芦的招式有那么几分像样,但是内行的人一看就知道他没有什么力度,一拳就可以打倒。
想到此,涂灵簪忍不住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