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她,还没有对人生那么多的感慨与思考,但李遂安直觉贺融对她说的最后那句话,意味深远,内有玄机。

    却说贺融一行从长安出发,沿着蒲州北上,他们行程不快,半是游览,半是赶路,将近一个月,才抵达鄜州,离目的地灵州,尚有一大段距离。

    这倒是合了张泽这小子的胃口,走走停停,走马观花,虽然跟着贺融,他是没敢跑去花眠柳宿了,但一路上也没少招猫逗狗,有一回瞧见路上两条小狗在嬉闹,还跑上去逗人家,结果被追着跑了三条街,此事之后薛潭让他出门少提安王的名头,免得旁人以为安王身边尽是张泽这种人,安王丢不起这个脸。

    “我可听说,灵州不是一块容易经营的地儿,连陈巍都被他们排挤走了。”

    官道边,茶寮里,几张矮案,几张坐毡,顶上茅草疏疏漏漏,遮不住秋日艳阳,但风高云阔,却别有一番飒爽轻快。

    “陈巍是谁?”

    出门在外,几人也没讲究,贺融、薛潭、张泽围坐一案,其余随从侍卫各据一案,桑林从茶寮东家手中接过茶壶,给贺融他们倒茶,听见薛潭这么说,顺口就问道。

    “临江侯陈巍,本朝两大名将,与武威侯张韬齐名。秦国公裴舞阳,勉勉强强也能排得上名号。”薛潭以手指沾了茶水,在案上点了三点,又把其余两点抹去。

    “现在裴舞阳、张韬都死了,就剩下一个陈巍了。当然,咱们安王殿下,还有如今在京城的纪王、李宽,远在岭南的兴王,都可以算是会带兵的,但李宽后来一直留在京城,没有戍边,几位皇子又是后起之秀,能称得上威名赫赫,连突厥人都如雷贯耳的,也就陈、张二人了”

    陈巍多年戍边,在甘州与灵州两边轮换,自从张韬身死,贺秀回京之后,甘州就没有知兵的人镇守,为免突厥人蠢蠢欲动,这次贺融主动请命镇守灵州,朝廷立马就把陈巍从灵州调去驻守甘州。

    “坊间传闻,陈巍其实一点儿都不想待在灵州,奈何皇命难违,这次安王殿下肯去接手,他实在是欢天喜地,还差点寄来一份厚礼表达感激之情呢!”

    “为什么?”桑林好奇问。

    贺融替薛潭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陈巍的根基在甘州,他赴任灵州时,没有带自己的兵马,而灵州当地的府兵又自成一派,强龙难压地头蛇,当地府兵还与商家勾结,商家背后,又各有背景。据说义兴周氏、陈留范氏,以及英国公陆家,在那里都有自己的生意。”

    薛潭哈了一声:“高门世族,与勋贵侯门,再加上府兵,盘根错节,你说乱不乱?”

    桑林不解:“灵州不是边城么?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在那里开铺子做买卖,他们就不怕被突厥人入城给抢掠了?”

    薛潭道:“抢掠的次数毕竟少,灵州也不可能那么轻易被突厥人攻破,不然朝廷威严何在?这里是通往西域的必经道路之一,水草丰美,土地肥沃,适宜居住,有塞上江南之称。”

    桑林恍然。

    他给每人都满上茶,还记得贺融爱吃甜,特地从怀里拿出一个小陶罐,打开之后倒一点蜂蜜在茶里。

    张泽不防备他还有这一手,睁大眼睛道:“你小子挺会溜须拍马啊!”

    桑林鼓起嘴:“什么溜须拍马!这是临行前文姜姐姐给我的。”

    张泽涎着笑脸:“那也给我来一勺呗!”

    桑林白他一眼,直接把陶罐重新封上,塞进包袱里。

    贺融没理会他们的小打小闹。

    他对薛潭道:“陈巍不是管不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在灵州待不了多长时间,没有必要为了这些事情跟世家与勋贵同时闹翻。”

    薛潭扬眉:“这么说,您是打算管了?”

    贺融执起茶杯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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