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南镇抚司的事,没准我还能帮你说和上两句,如今落到这个境地,又是何必呢?”他一挥手,十几架弩|箭便对着杜薇,温和地笑道:“太子怕寒了功臣的心,便让我来送你一程。”

    杜薇沉默片刻,又缓缓抚着戒筒,喃喃道:“想不到这都四世了,我终究还是不得善终。”语调并无多少怨愤,反而带了些寥落的感叹。

    徐轻鸿和徐凝儿却都没听见,徐轻鸿沉浸在即将掌控锦衣卫的兴奋中,而徐凝儿则是咬着下唇,死死地盯着杜薇的戒筒,抬起细白的手指,狠狠地向前一点,指着杜薇:“把她的右手给我砍下来!”

    她才是太子妃,是宫留善入了玉牒入了名册的正室,是以后要伴他千秋的夫人!可是“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他送给她杜薇戒指,那自己这个正妻又算是什么呢?!

    徐轻鸿看了看面色阴霾,甚至还带了一丝狼狈的徐凝儿,却没有站出来阻拦,一个快要死的人,谁还在乎她是不是缺胳膊少腿呢?

    杜薇抬起眼皮,漠然地看着两个执着长刀向她走来的侍卫,她现在才渐觉出疼来,疼痛的感觉从右肩蔓延开,让她全身都动弹不得,额上也渐渐起了冷汗,脑海里却还是反复回想着‘四世,不得善终’。

    “住手!”有道平淡的声音传来,那声音低沉微哑,像是陶埙发出的声调,回环绵长,稍稍冲淡了画舫里阴郁冰凉的气氛。

    徐凝儿迎了上去,讶然道:“殿下。”

    杜薇从一缕汗湿的头发中迷蒙地看着那个人走来,却也影影绰绰地看不分明,她按着肩头上的弩|箭,硬是强撑着,低低地叫了声“太子...”便只剩下越来越急促地呼吸声。

    宫留善垂眸看着她:“我本来不想来的,可总觉着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地上路,便赶来见你最后一眼。”

    杜薇垂下头吃吃笑道:“那臣真是多谢您了!”她扶着屏风想要站起来,却只在山河上留下了五道凄厉的艳红,衬着屏风的水色山光,恍如哀鸿五道穿山而过,哀绝怆然。

    宫留善看着她再次跌倒在地,眼底仍是淡淡的,就听她问道:“我今日左不过是个死,再无生还的道理,可如今我就是想讨个说法,为什么?”

    宫留善凑近了她几步,徐凝儿想要上前拉住他,却被徐轻鸿止住了,宫留善走到她身边,从上而下的俯视着:“我不想瞒你,你待我确实极好,陪着我从个不起眼的皇子,一路到了现在的太子之位,我让你对谁出手,他就绝活不过五更。可我越是处在高位,就越是要小心,你是很好,我也曾想在我身边给你留个位置,可惜了,我如今是太子,朝里上上下下千百双眼睛盯着我,我半分错儿也出不得,而你,就是我最大的诟病,我不能授人以柄,你如今没了用处,我也只能忍痛除了你。”

    杜薇神情涩然:“我早年跟着您南征北战,早就找太医瞧过了,他说我身上的明伤暗伤太多,身子早就不成啦,是断断活不过三十岁的,您连这几年也等不得吗?”

    宫留善低低地‘恩’了声:“你身子不成,越发没了用处,你瞧瞧,今儿个多简单的局,你也一头栽了进来,早些去吧,也能轻省些,人在江心走,却不会水,这哪里能成?”他叹息道:“你自己了断吧,也能少受些苦。”

    杜薇低低地喘了口气道:“我求了四世,不过想求半亩坟地,一口薄棺,怎么就这般难?”她勉强忍着痛,抬起头:“反正我是生生世世不得好死的,便遂了您的心愿吧!”

    宫留善一惊,就见她猛地站起来,翻身越过了窗户,人也直直地栽了下去。

    他快步走了几步,就见杜薇拔出肩上的弩|箭,划过自己的脖子,人也转眼落到了河里,澄净的河面上飘着渗人的一团猩红,很快又被河风打成了粉红色的沫儿,又逐渐消失在冰凉的河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