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回荡,同时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张雅琴取了一块毛毯给丈夫盖子身上,把丈夫的身子扶得睡舒服了一点儿。盖被子的时候,她无意中又看到了丈夫左手那缺少一截的中指,她的心抽搐了几下隐隐作痛。她躺在丈夫身边端详着丈夫:剪得很短的寸头也能看见两鬓有了不少的白发,瘦削的脸,尖尖的下巴,薄薄的嘴唇紧抿着,浓浓的两道眉毛微微地皱着。她知道丈夫的惆怅。回老家干木工活儿,营生能揽上,可是干完活回去还得自己做饭,吃不好,睡不好,一人受罪;来包头干吧,初来乍到,没有打开局面,营生不好找。城市虽然大,但每个区、每个街道、甚至每个小区总是被那几个人垄断,从泥工到木工,从木工到水暖工都是那几个人垄断,一个局外人挤进去很难。昨天晚上,丈夫说去北沙梁几个老乡那里,她给他身上装了一千块钱。别说正月,就是平素的日子里一个男人出门身上没钱还不是让人小看?给丈夫拿了钱,也就是给丈夫拿了礼,给丈夫拿了出门的礼,也就是给丈夫拿了尊严。
本来她想掏丈夫上衣的口袋,看看一千块钱还剩多少,但她没有。丈夫从不乱花钱,没有别的坏毛病,偶尔喝点酒,也只是为了应酬;从来不赌博,正月闲下来有人来找打扑克,输个二三十块钱也心疼得不得了;丈夫只是抽点纸烟,也是每天抽一包五元钱的。因此,她想丈夫花了,也一定是必须花的,她信任他。
从去年来包头陪读到现在,她在旅店里做过,在饭馆里干过,身心受了很多苦,她没有和丈夫说过。说也是轻描淡写地说几句,她说得很轻松,似乎在旅店和饭馆干活都很轻松,挣钱很容易。因此,她说出去到饭馆找工作丈夫和女儿也没怎么反对。
躺在丈夫身边,和丈夫盖一块毯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张雅琴一骨碌坐起来,丈夫也醒了。
“今天你请客了?”她问。
“嗯,多年不见,他们挺热情的要请我,我早早地把帐结了。”丈夫坐起来,双手搓搓脸说,“用朋友们帮忙,哪能让人家请我?”
“奥,就是,要是人家帮忙给揽点营生,,揽一次请一次,吃顿饭也是小意思。”张雅琴说,“中午请人,我看你也没吃好。我从王淑芳他们的肉铺买了点熟肉,中午我和孩子吃的烧麦。我去热一下,孩子也快回来了。”
“奥,请人光顾招呼人喝酒了,也没吃啥,真的饿了。”丈夫摸了摸肚子说,“你这一说,我真的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