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他才哆嗦着唇辨道:“阿钰,无论你信不信,父亲对你阿娘的情义是真的!”
“男人说话总是那么好听,可若是将誓言轻贱起来,便如同一张白纸一样,随时可弃!”顾钰顺口回了一句,却不知她这不经意冷讽的一句直令得顾悦脸色煞白。
但顾钰好似浑然不觉,又笑道:“如果父亲不愿意说也就罢了,我若是想查,总是能查出来的,不过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说完,便要转身入寝房,不料又听到顾悦的一声急促的叫唤:“阿钰——”
顾钰停步,却听他问了一句:“你阿娘可好?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顾钰还真有些意外,踌躇了好一会儿,才道:“阿娘已经睡了,你若要见,还是择日吧!而且我认为,父亲若见她,对她并无好处,毕竟这府中,还是有人想要她的命,不是么?”
顾悦的脸色又是一白,竟是目露惊惧的问道:“你说谁想要她的命?”
看到顾悦这幅好似茫然吃惊的表情,顾钰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这位父亲,到底是太会演戏呢,还是太过单纯无知。
明明她已当着顾家所有人的面,从沈氏的颈后取下毒针,他竟还会有此一问。
也似乎明白了顾钰眼中的揶揄表情,顾悦又似恍悟愧然道:“好,如果我不去见她,便是为她好,那么我便不见了罢!”
可是这与他又有何关呢?因为他见了沈氏,便有人想要杀她吗?
顾悦百思不得其解,颓然的站了好一会儿,才魂不守舍似的准备离去。
顾钰也没有说客套话相送,但从顾悦的言语以及表情中,她基本上可以判断出,他对沈氏的确有情,而且心存愧责,那么在沈家灭门的这件事情上,他到底又知道多少内情呢?
回到寝房之后,她又令诗琴将陈妪叫了进来,问道:“妪,我记得,在平定王敦之乱这一事上,我们顾家似乎也立了功,可有此事?”
陈妪答道:“确有此事,可这仅仅是你二伯父的功劳,听说当年他也是带有顾家的部曲站在朝廷一方,抵御王敦的判军的!”
顾钰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外祖父是在逃回龙溪的途中被自己曾经的部下吴儒所杀,可他逃亡的路线,他的藏身之处又是谁透露的呢?”
陈妪闻言,脸色便是一沉,似也想到了什么,道:“娘子是怀疑……”
顾钰伸手暗示,制止了她下面的话,只道:“妪,我大致明白了,有些事心如明镜即可,不必要说得那么透彻,以免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原本是敌在暗处,我在明,如今若都摆在了明面上,一切就好办了!”
义兴周氏……二伯父顾敏……
顾钰暗自笑了笑:她这位二伯父资质平庸,素来就不讨祖父欢喜,在八大州中正考核定品中也只得了个六品,而六品就已经是士族子弟最低的品级了,可谁曾想,有朝一日,便是这最平庸的二伯父会成为顾家这一辈中最有出息的人。
而且据她前世所知,在平定王敦之乱中,顾家并未出私兵,他这功劳又是从何而来?
倒是那会稽虞氏族长有传檄文征讨外祖父,后被明帝授以会稽内史,募兵举义与外祖父为敌。
思及此,顾钰心中豁然明朗,望向窗外时,不觉已是夜幕降临,倦意铺天盖地般层层袭来,她便干脆躺下睡着了。
……
已是子夜时分,窗外月朗星稀,云霄阁中香气馥郁的寝房之内,被翻红浪,有吟吟哦哦的娇嗔声传出,不一会儿,一只雪白的手从被褥中伸出来,推了推压在颈上的那颗头颅,娇声道:“你今日是怎么了?不高兴,也不必拿我来撒气吧?”
“总觉得今日的事有点不对劲。”男人喘了口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