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那种无色无味的毒其实已经侵入了他的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他身上散发出一股阴暗的黑气。

    在阿砚眼里,他已经是半个死人了。

    她艰难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沉默良久后,终于忍不住问:

    “湛王殿下,您心里可曾害怕过什么?”

    湛王刀斧凿刻一般的俊美脸庞上原本是没什么表情的,就那么漠然地望着远处那些戏耍的孩童,可是当他听到这话的时候,薄唇轻轻动了下,半响后,才哑声道:“有。”

    “你害怕什么?”阿砚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阿砚害怕死,死了这么多次,真得是害怕了。可是他呢,他竟然也会怕?

    在阿砚心里,他是铁血阎罗,是夺命无常,这样的人,也有害怕的人或东西吗?

    湛王垂下修长的眼睫,春日里和煦的阳光在他那姿容绝世的脸庞上投下一点黯淡的阴影。他看上去竟有些消沉和无奈。

    阿砚偷偷打量他,觉得他实在是好看,可是好看之余,又很是纳闷,他到底害怕什么呢?

    “我不想说。”闭上眼睛的湛王,仿佛知道阿砚的好奇,暗哑的声音低声道。

    之后很久,他便不再说话了。

    阿砚只好继续看远处戏耍的孩童。

    看了老半响后,她觉得有点不自在。

    其实陪在湛王身边十几天,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她应该早已经习惯了的,可是刚才她那不经意的一问,仿佛窥到了什么,却又不得门而入,这让她对现在的沉寂有点不自在起来。

    她只好喃喃地道:“我最怕死了,真的很怕死。假如我治好了你,你就不会让我死,是不是?”

    听到这话,湛王狭长的眸子睁开,他略显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她。

    当他抬起头时,阳光照入他幽深的眸子中,这让他感到很是不适,只好微微眯起眼睛来。

    他就这么逆了阳光看她,看细碎的阳光透过树荫洒在她那年轻而生动的脸庞上,看了老半响后,他终于道:“不会的,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他的声音缓慢而坚定,仿佛一种许诺。

    阿砚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微微拧起眉头,犯愁地道:“可是我总觉得我要死了。”

    湛王薄唇动了动,抬起胳膊来,似乎想摸一摸什么,可是他那胳膊抬到了一半后,到底放下了。

    “你不是说,等到第十九天的时候,我就能彻底好了吗?到时候我必然会放你走的,好不好?”

    他这么说的时候,声音透出一丝虚弱。

    阿砚点头,重重地道:“好的!”

    话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却明白,到了第十九天,他就要死了。

    等他走了,她自然是要走的。

    可惜的是,她根本没等到第十九天。

    她就这么死在了第十八天。

    心疾发作。

    第六世的死,是给阿砚最大的震撼的一次。

    到了那个时候,她已经不恨萧铎了。

    或许一切都是宿命。

    只要沾上萧铎,必死无疑的宿命。

    现在半靠在萧铎怀里的阿砚,想起那心口处骤然夺她性命的剧痛,不免唇角泛起凄凉。

    她……怎么才能不死?

    其实现在他的胸膛是那么坚实温暖,他喷薄在自己发间的热气带着她从未体验过的炙热,这让她觉得自己仿佛都要化在他怀里了。

    可是她依然害怕,怕死。

    这种怕死是印刻在她骨子里的,流淌在她血液里的,是怎么也无法忘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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