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知道每个字母该怎么写,可落下手指的瞬间,她脑海里的字母们就扭曲融化变成线条,哪怕她竭力捕捉也只能捉住一点尾巴,只能凭着本能勉强胡乱圈画出来。

    她刚要收回手,手腕又一次倏地被对方抓住。

    “……詹姆斯·巴恩斯。”巴基低声说。

    在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纷杂繁多的记忆从大脑深处涌了上来,牵连起诸多复杂的情绪,可想要捕捉时却只剩下浓重的黑暗,和让人仅仅是想起都觉得窒息的痛苦。

    那些黑暗和痛苦,来源于他被夺走了这个名字之后的所作所为。

    他低下头握紧了拳,呼吸也急促起来,随着回忆追上来的是生理性的头疼,这让他不得不咬紧牙关,抬起右手死死按着头,虽然这对于缓解疼痛并没有什么用。

    “……?”

    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粗糙手掌轻微地颤抖着,伊莱扎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对方的表现明显有些不对劲,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虽然感觉这种时候恐怕他反而会提高警惕,并不会愿意被她触碰,但伊莱扎觉得如果不做些什么,她总是有点于心不安。

    迟疑片刻,她尝试性地伸出左手,越过自己的手掌,轻轻拍了拍那只犹自颤抖的胳膊。

    不出意料,对方猛地一把按住她的手,喘息着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单词。

    不存在语法的简单短句终于突破了理解障碍,伊莱扎费了点力气,总算听懂了他的意思。*2

    他说,不要,碰,我。

    他很危险。日渐完备的记忆无一不在向他证明着这点。和意志无关,他们将他改造成了杀人机器,剥夺他的自我,以至于他也不确定他能不能控制自己,太过残酷的前车之鉴让他对自己毫无信心。

    所以,不要碰他。

    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

    大脑放空后疼痛潮水般褪去,只留下了片段的过去在回忆的沙滩上闪闪发光,好半响,他才勉强压下起伏涨落的情绪,坚持着在伊莱扎的手臂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这个名字,等到他写完再抬起头时,映入眼中的就是伊莱扎懵逼的表情。

    巴基:……

    伊莱扎:????????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席卷而来,毫不客气地把伊莱扎一把推倒在地。和之前一样,她意识到了对方在说话,可能是在说他的名字……但是同样的,她完全记不住那个名字。

    哪怕在皮肤上写字也不可能记住,哪怕一个个音节反复拼读也不可能记住,哪怕抓着对方的手感受每个字母的书写也不可能记住,阅读和复述对她来说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伊莱扎轻轻地叹了口气。

    对于这种憋屈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也不会再为此苦闷。她只是再一次认识到了,哪怕朝夕相处她也不可能和任何人交流。反而是她的新邻居,伊莱扎对他感到很抱歉,她浪费了他这么多时间,结果却只是再次证实早已是事实的事情。

    想到这,她不由得对他扬起一个歉意的微笑。

    意料之中,对方似乎并不理解为什么伊莱扎对他笑,停顿片刻,他松开手起身离去,伊莱扎听着她的邻居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回到了他的家,她猜这大概代表话题结束……除了她没听到关门声。

    不一会,脚步声又转回来,对方重新走进她的家,坐在刚刚的位置,伊莱扎很快分辨出拔掉笔帽的声音,这让她愣了愣。在她怔愣的时候,对方唰唰在纸上写了什么,紧接着是撕纸的声音,随即伊莱扎感觉到一张纸被递到了她的面前,微风卷起她的几缕发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