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他克制着全身的力气,月影之下,终是只轻声道:“属下不会走的,求王爷把昭昭他……放回雪山去吧。”
语调平淡,甚至不似恳求,脸上也波澜不兴。
晏殊宁看不到,他的双膝在打软。只按着旁边的木桌才撑着站在那儿。
身子中的血,一遍一遍地发烫,谢律知道,晏殊宁适才一字一句,乃是前所未有的掏心掏肺。他过去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情状,所以真的只差一点点,就几乎也要将心底的话亦和盘托出——
他甚至,都可以看到那副情景——自己跪下去,叩首承诺会为晏殊宁拿下沧澜和沙柳的兵符,带着旧部替他打下江山,五年也好,十年也罢,无论如何都会在他身边出生入死,直到看见晏殊宁黄袍加身隆登城头,旌旗当空意气风发的那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日,宁王殿下,您得偿所愿……便放我回云盛州,好不好?
从此一别两宽,再无尘缘。天子高坐明堂,旧属红尘天边。
只因我,想回到那个人身边。
曾经心怀着不世功勋流芳百世、憧憬着眉眼笑靥诗酒年华。可自打离了京,回了雪山,从此心里,就只装得下一个慕容纸而已。
答应了他要一辈子守着他、护着他的。你要的江山,我可以帮你去拿;可你要许我的不负,恕我此生已再无法再收下。
谢律过去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今天。
若是一年之前,晏殊宁这番话,不知该让他多么感动涕零、心花怒放。那时他如何能想到,如今的自己,在这云锦行宫的每一天,在原本心心念念的宁王身边的每一天,却都过得浑浑噩噩魂不守舍。
只觉得,仿佛三魂六魄,一半都没有在自己身上。还在雪山上,还缠他慕容纸身边,以至于眼前听得的看得的,总觉得亦真亦幻。
不知道阿纸他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吃饭。没有了我给他烤小糖饼,没有我给他读故事书,不知道他每日过得会多无聊。
脑中盘桓了无数念头,但是谢律始终,却什么也没说。
不能说。
阿纸疼爱昭昭。若能说动宁王把昭昭送回去,也就够了。
而自己想要回到那人身边,绝不能说。
纵然看似掏心掏肺,但十年了,过去晏殊宁在想些什么,他一概统统猜不透。如今,他仍是不敢猜,亦不想猜。
那个曾经什么都肯傻傻跟晏殊宁说,什么都肯为晏殊宁做的昭明,再也不在了。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