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何绍礼什么意思。他今天既然肯屈尊要和她一起吃饭,为什么就不能提前告诉她?为什么整个晚上都不给她打一个电话,提醒或催促一声?要知道,何绍礼可是能为了一个领带夹,当场就打电话质问……对了,领带夹。

    何绍礼看着她收起瞬间不解的神色,低头从套装口袋里取出个软呢袋,显然是早在进门前,已经把那个钻石领带夹准备好。

    江子燕依旧没有直接递给他,轻轻地搁到旁边的大理石钟桌台里。

    她说:“还给你。”

    何绍礼优雅地提着筷子,望也不望那方向,便说:“子燕姐,我有时候会等你回来吃饭。如果下次你晚上有类似的事,要提前告诉我。毕竟,”顿了顿,继续语意平静地说,“我这里不是你的旅馆。”

    江子燕被他寥寥几句,说得几乎面上无光。她可住不起这么贵的了旅馆,不是吗?

    灯光打在摆满家常菜的烟青大理石光滑桌面,像块剔透的玉。

    他好像知道她之前的心思,继续说:“我不喜欢别人迟到,但更不喜欢催人回来。至于这个领带夹,我既然说过送给你,你也不用还。”

    她强笑了一声:“……这个,我真的不能要。”

    接着,何绍礼说了句话,江子燕彻底笑不出来了。

    “原本就是你送我的东西,如今你回来了,自然应该还给你。”

    江子燕第一个反应,是抬头重新盯着那软呢子袋。她隐隐记得站在门口擦拭的时候,看到领带夹的后弹簧处镶着一细长条的蓝宝石,蓝得剔透,而弹簧是纯净的金,只是这些从正面根本看不出来,异常低调。

    她脑海里连番地涌上太多不好的联想,第一个想法就是:“我……我以前,是偷过别人东西吗?”

    何绍礼目光一闪,明白她的意思:“哦,你春节逛商城的时候,给胖子偷玩具吗?”

    江子燕沉下脸:“胡说八道!”

    他摸摸鼻子:“那你以前也不可能去当贼,这是你正经拿钱买来送给我的。”

    江子燕惊疑不定,把领带夹重新倒在手心,细细地反复地看。可毕竟不懂行,看不出这领带夹是否为假货或者高仿。然而,她内心又下意识地断定,领带夹应该是一件真货——假如这真的是她以前所送何绍礼的东西,那就绝对不是也不该是伪劣品。

    问题是,曾经自己好像是没什么钱啊,又是如何负担起这明显价格不菲的领带夹呢?

    江子燕左思右想,偏偏没有任何头绪。

    过了会,终于耐不住疑惑,她开口问:“这领带夹多少钱?我为什么要送你这个?我又是从哪里来的钱?我以前就有这么喜欢你吗?你不如从头到尾都说给我听听,说不定我就能想起点什么。”

    何绍礼瞧了她半晌。

    “从头到尾的说,”他似笑非笑,“好,最初你把我叫到操场,足足迟到了十五分钟,然后江学姐你通知我,你看上我了。”

    轻响一声,江子燕手里的领带夹已经坠落在地,同样下沉的是她的脸色。

    她噌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几乎冷冰冰地喝止他:“别说了!”

    何绍礼依旧坐着,他索性提起筷子,面色不变地开始吃起饭。

    她额头微汗,面色红青相接。

    自惭,尴尬、恼怒,纠结和说不清的巨大厌恶感,这就是江子燕每次听到她曾疯狂缠着何绍礼的真实感受。失去的记忆就像烫手的山芋,扔了显得没心肝,捧着又是厚脸皮,偏偏中间杵着个搜刮腹草生下来的何智尧。到如今,都分不清是惆怅多,还是丢脸更多,此刻听到当事人亲口承认这些事实,内心实在无法安宁。

    江子燕再过了好半晌,略微镇定地重新坐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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