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你的话有人听到了,而是由于你保持清醒的理智,你就继承了人类的传统。他回到桌边,蘸了一下笔,又写道:

    千篇一律的时代,孤独的时代,老大哥的时代,双重思想的时代,向未来,向过去,向一个思想自由、人们各不相同、但并不孤独生活的时代——向一个真理存在、做过的事不能抹掉的时代致敬!

    他想,他已经死了。他觉得只有到现在,当他开始能够把他的思想理出头绪的时候,他才采取了决定性的步骤。一切行动的后果都包括在行动本身里面。他写道:

    思想罪不会带来死亡:思想罪本身就是死亡。

    现在他既然认识到自已是已死的人,那么尽量长久地活着就是一件重要的事。他右手的两只手指治了墨水迹。就是这样的小事情可能暴露你。部里某一个爱管闲事的热心人(可能是个女人;象那个淡茶色头发的小女人或者部里的那个黑头发姑娘那样的人)可能开始怀疑,他为什么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写东西,为什么他用老式钢笔,他在写些什么(hat)——然后在有关方面露个暗示。他到浴室里用一块粗糙的深褐色肥皂小心地洗去了墨迹,这种肥皂擦在皮肤上象砂纸一样,因此用在这个目的上很合适。

    他把日记收在抽屉里。要想把它藏起来是没有用的,但是他至少要明确知道,它的存在是否被发现了。夹一根头发太明显了。于是他用手指尖蘸起一粒看不出的白色尘土来,放在日记本的封面上,如果有人挪动这个本子,这粒尘土一定会掉下来的。

    温斯顿的手刚摸到门把就看到他的日记放在桌上没有合上,上面尽是写着打倒老大哥,宇体之大,从房间另一头还看得很清楚。想不到怎么会这样蠢。但是,即使在慌里慌张之中他也意识到,他不愿在墨迹未干之前就合上本子弄污乳白的纸张。

    他咬紧了牙关,打开了门。顿时全身感到一股暖流,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站在门外的是一个面容苍白憔悴的女人,头发稀疏,满脸皱纹。

    “哦,同志,”她开始用一种疲倦的、带点呻吟的嗓子说,“我说我听到了你进门的声音。你是不是能够过来帮我看一看我家厨房里的水池子?它好象堵塞了——”她是派逊斯太太,同一层楼一个邻居的妻子。(“太太”这个称呼,党内是有点不赞成用的,随便谁,你都得叫“同志”,但是对于有些妇女,你会不自觉地叫她们“太太”的。)她年约三十,但外表却要老得多。你有这样的印象,好象她脸上的皱纹里嵌积着尘埃。温斯顿跟着她向过道另一头走去。这种业余修理工作几乎每天都有,使人讨厌。胜利大厦是所老房子,大约在1930年左右修建的,现在快要倒塌了。

    天花板上和墙上的灰泥不断地掉下来,每次霜冻,水管总是冻裂,一下雪屋顶就漏,暖气如果不是由于节约而完全关闭,一般也只烧得半死不活。修理工作除非你自己能动手,否则必须得到某个高高在上的委员会的同意,而这种委员会很可能拖上一两年不来理你,哪怕是要修一扇玻璃窗。

    “正好托姆不在家,”派逊斯太太含含糊糊说。

    派逊斯家比温斯顿的大一些,另有一种阴暗的气氛.什么东西都有一种挤瘪打烂的样子,好象这地方因刚才来过了一头乱跳乱蹦的巨兽一样。地板上到处尽是体育用品——曲棍球棍、拳击手套、破足球、一条有汗迹的短裤向外翻着,桌子上是一堆脏碗碟和折了角的练习本。墙上是青年团和少年侦察队的红旗和一幅巨大的老大哥画像。房间里同整所房子一样,有一股必不可少的熬白菜味儿,但又夹着一股更刺鼻的汗臭味儿,你一闻就知道是这里目前不在的一个人的汗臭,虽然你说不出为什么一闻就知道。在另一间屋子里,有人用一只蜂窝和一张擦屁股纸当作喇叭在吹,配合着电幕上还在发出的军乐的调子。

    “那是孩子们,”派逊斯太大有点担心地向那扇房门看一眼。“他们今天没有出去。当然罗——”她有一种话说半句又顿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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