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几个文臣也如他一般,哪里还有工夫观赏什么孤烟流云白沙河,能把早上吃的东西憋肚子里都不错了。

    昨天还在酒席上觥筹交错,今天却被寒风冻的耳朵都快掉下来了,还没法子伸手捂。

    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他们连着急行军了五日,才在目标地点的远处安营扎寨,还不肯燃起过大的篝火。

    这一到了草原上,身不由己的感觉才真实的暴露出来。

    你不能分辨远处盈盈的绿光,是鬼火还是狼的眼睛,也不能分辨出突然飞过来的,是惊鸟还是敌人的长矛。

    夏言和那几个文官哪里碰见过这种事情,现在虽然是春季四月,可晚上草原的温度简直能让人冻的昏死过去,人都恨不得往火里钻了。

    他们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哪里还有心思腹诽皇上的不是,只盼着能多喝一口热汤续续命。

    皇上一言不合就把他们扔到草原上来,这明摆着若是死了也不会怎么心疼。

    直言谏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撞柱而死,那是能被记入史册的大事情。

    可是在草原上就这么被冻死,还有谁会关心呢?

    夏言这时候想起来自己折子里说的那些话,突然想给自己一巴掌。

    什么不要关注军功,什么不要再给军队赠俸增荣,就算皇上给自己二品的官职和恩荣,自己都不想来这种鬼地方!

    虽然尊卑有别,那些士兵也都是军籍出身。

    可是都在一片星空下瑟瑟发抖的时候,他突然就能由衷的明白他们有多不容易了。

    这大帐外寒风呼啸,帐子内也时不时冒进来一丝寒气,简直要多惨有多惨。

    夏言哆哆嗦嗦的裹紧了毯子,听着外面巡逻往来的脚步声,心想皇上再来这么几轮,恐怕满朝的文官都得闭嘴,

    反正自己这趟回去之后,打死都不说这些事的不对了。

    他不怕再得罪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却害怕再被皇上扔过来一趟。

    这来来回回的不死在路上,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陆炳坐在帐中烤火,看了眼身侧的这个年轻人。

    唐……顺之?

    当初皇帝问了问这个人的名字,从杨慎那里得知他是被破格选拔入兵部的,便吩咐他以军师的身份跟随陆炳,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参考。

    对于虞璁,陆炳其实很放心。

    别说可有可无,哪怕让唐顺之来施号发令,也没有什么问题。

    只要这背后,都是虞璁的意思。

    问题是……这个会元郎可入京不久,也并无什么亮眼之处啊。

    陆炳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他一会,又继续闷头烤火。

    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发动夜袭。

    优则抢掠马匹,劣则全身而退,反正只是一场演兵,带他们熟悉下每一个环节,真刀真枪的再干一场。

    从去年年末到今年三月,执罡军已经在京畿一带把一圈的土匪山贼悉数清光,每个人对火器的认知运用都升了一个档次,还给兵工厂那边反馈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他抬起头来,正准备抿一口酒暖暖身子,旁边那个从开始到现在都一言不发的年轻人忽然开口道:“你觉得,在这种地方打仗,最重要的是什么?”

    陆炳愣了下,心想初来乍到就你我相称,也颇没规矩了些。

    他沉默了一刻,还是回应道:“兵法。”

    “不,”唐顺之抬起眸子,看起来依旧是个清瘦的书生。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仿佛早已谙熟一切:“是风。”

    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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