诮地道:“本来如此浅显的东西是不必提的,不过你们中有人底子太薄,就劳驾各位耽待些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有所指地睨着司徒姮道:“圣人言:‘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故而也不算全无益处,”又拿腔拿调地将书翻过一页道,“这一节谁有什么疑问么?若是没有……”
“钟先生,弟子有!”常山长公主不见外地道。
钟蔚挑了挑眉,这姓苏的小子脸皮是铁铸的么?适才那番话就是为了臊得他不敢再造次,没想到毫无用处,他连为人师表的体面都不打算要了,只作没听见:“那我继续往下讲。”
“先生先生!弟子有疑问!”司徒姮拔高了嗓门道,她为了学男子的声气不得不压低声音,显得十分怪异。
其他学生都看向钟先生,他只得清清嗓子道:“你说罢。”
“弟子有一事求教,缘何这五帝却有六人?”司徒姮掰着手指道。
钟蔚死命憋着笑,伸手点了点诸弟子中最年幼的钟九郎:“小九,你来说说。”
钟九郎才十一岁,闻言向司徒姮作了个揖,脆生生地道:“德合五帝座星者为帝,故六人而为五。”
钟蔚撩了撩眼皮,大约觉得这位苏郎已经蠢笨无知到了值得怜悯的地步,难得耐下性子温言道:“明白了么?”
司徒姮朝钟九郎眨了眨右眼,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肌肤白皙,跟个瓷娃娃似的,一见就令人心生欢喜。
钟蔚见他连个十来岁的孩童都不如,竟然不以为耻,还有心思挤眉弄眼,简直叹为观止。
司徒姮却仿佛打定了主意要继续替他拓宽眼界,挠了挠下巴道:“依弟子看这不过是汉儒穿凿附会之词罢了,不过是为了合五德之说,于理不通,《古文尚书》去遂人而以伏羲、神农、皇帝为三皇,更以少昊、颛顼、帝喾、尧、舜为五帝,亦是为弥其缝补其阙而已。”
钟蔚感觉手心有些发痒,差点当堂捋袖子,今不把这竖子辩趴下看来是不能了局了,侍立一旁的书僮十分有眼色——伺候这种人实在是没点眼色不行——见主人上唇微微弓起,是要大动干戈的兆头,赶紧捧了茶碗上去与他润喉。
钟蔚用双手端起茶碗,优雅地抿了一口茶,正要摆开阵势,冷不丁瞥到一颗脑袋从门边探出来,虽然一身书僮装扮,眉毛一边粗一边细,一边高一边低,脸上还不知抹了什么,不过他还是一眼认出了换了壳子的亲妹妹,顿时一惊,一口茶水正要入喉,在半途遭遇不测,将他呛了个死去活来。
常山长公主打足十分精神盯住钟蔚——要考察一个美人,失态的时候最能见出真章,打嗝、喷嚏、呛咳、崴脚、眼里进了沙子......若是这种时候还能保持住风度,那无疑是形神俱美的了,钟蔚的表现她很满意。
***
其实今年的秋天很冷,大雁南飞都比往年早些。
卫琇想起白天的情景,懊恼地将整个人慢慢沉进浴桶里,直到水没过头顶。
那样轻佻的话脱口而出,若是叫她当成登徒子如何是好?更有甚者,若是教她误解他因轻视而轻薄又如何是好?可看到她羞怯的神色分明又有些窃喜——这到底是个什么志趣,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了。
卫琇觉得浑身发烫,不知是水太热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一下子难耐起来,他便站起身,撩起搭在一旁的吴绵粗略地擦了擦,以素白的丝绵宽袍将自己一裹,趿了木屐走入卧房,湿发披散在肩头,很快将中衣濡湿了,他一无所觉地躺在卧榻上,只觉得一颗心起起伏伏,此一时无端地下落,彼一时又无端地跃起,叫他一刻也不得安宁。
终究是躺不住,他坐起身,无意中瞥见挂在墙上那张东汉桐木琴,琴是好琴,三年前他以万金购得,却不如原先那张无名蜀僧斫的无名琴趁手,那琴也像往昔一样,回想起来平淡无奇,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