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夙兴夜寐,他借杨安这把刀除了荀卫二氏,必定寻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安自己的心,什么'权不两错,政不二门'、‘荀、卫贪秉朝政,假公济私’……这样的藉口我能替他寻出一堆来,若我说他是为报一己私怨,恐怕他会从皇陵里跳出来掐我脖子。

    “可事实就是如此,他母亲原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宫人,这出身就如隐疾一般折磨了他一世,当年还是庶皇子时求娶卫氏女不得,娶了个荀氏女却能文能武,样样压他一头,你道当初大皇子在行宫烧成个傻子,最高兴的谁?他能放心托孤荀卫?我把头割下来与你顽。”

    “如此说来,姜夫人所出的五皇子岂不是与先帝身世更相似?五皇子与今上年齿差得也不多,缘何不选五皇子呢?”虚云禅师不解地问道。

    “他能把姜万儿和司徒锴宠上天,可他瞧不起他们,”司徒徵道,“二皇子才是他心肝肉,韦氏虽不甚显赫,但诗礼传家,积淀不下钟、卫,若是让他自己挑个阿娘,他挑的大约就是韦氏那样的,自己的娘不能挑,看着儿子过过干瘾也是好的,权当重活一遍了。”

    见虚云禅师一脸困惑,汝南王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道:“这本事我这样妻妾成全的风流公子能学得,清心寡欲的和尚却是学不得的。”

    “说起韦氏,倒不知你和那位出了名守文奉法、进善信道的韦大人是何时搅合在一处的?”虚云禅师酸溜溜地道。

    “韦太宰是个刚直方正的君子,如何会与我这不学无术的酒色之徒同流合污?”司徒铮悠然自得道,“他们这些博识弘雅的君子就是如此,总觉得咱们这些不入流的人无足挂齿,要用时便用,用完了弃之如敝履,就没想过沾上手会甩不脱!

    “你看,人就是这样,一叶障目,以己度人,韦重阳是如此,卫昭也是如此,他当年恃才傲物说裴霄‘案牍小才’时,只怕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裴霄会因此落井下石赶尽杀绝。”

    “你这番诡辩,倒将我绕进去了,”虚云禅师无奈地笑道,“只是我仍有一事不明,当日你本可以袖手旁观,却为何出手救那卫家小公子?”

    “可以说是为了与卫家姜家结个善缘,日后也许人家会与我个方便,不过若实话实说,或者是因为那时身边恰好有个和尚,做点善事应个景,又或者仅仅是贪恋那一念之间决人生死的快意,谁知道呢?事后总能拿出个合情合理的说法搪塞自己。人这种东西啊,总不愿承认自己不过是欲念驱使下四处乱撞的无头苍蝇。”

    “那你呢?”虚云禅师突然抬起头来,空洞的眼神对着他的脸,仿佛在用一双盲眼觑他。

    “我自然也是概莫能外,不能免俗,”汝南王将碗中餐酒一饮而尽,把陶碗往江水里一抛,拎起氅衣走到船头,“我要这大好河山。” 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