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人家上堂来,只是话音才落,就听周余哑声说道:“不必劳钦差费心,这罪老夫认了。”
顾屿微微地挑起了眉毛,周余抬起头,目光却还冷厉着,似乎是有些恼怒,又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可此事并非从老夫这里开端,不信钦差大人去问问,肉鸽一说究竟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两百年前就有!百姓乱世里易子而食,荒年仍旧吃人!等到盛世太平了,照旧有人惦记着人肉的滋味,只是没个正经名头不好办,从我来这扬州城的第一天,就知道这滩浑水里有多少龌龊!”
“可圣上派你赴任,不是为了让你来操持人肉生意的!”周仁忍不住怒声斥道:“你是一道御史,天子手脚,更有调兵大权,尽可破此危局,或将此事上报朝廷!”
周余的那些理直气壮就像鱼肚子里的泡泡,一戳就泄了个干净,他声音沙哑着说道:“官场的水有多深,岂是你们这些天生富贵的子弟能懂的,三品的御史,官阶高吗?一点都不高!”
被他的态度激怒,周仁还要和周余理论,顾屿已经制止了他,他的语气淡淡的,只道:“你既已认罪,那就无需再多言,扬州府衙能审的只到这里,其余的话,留着上京再说吧。”
听了顾屿的话,周余就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岁,面容里也泛上了愁苦之色,昔日的风光不再,就像是一个再狼狈不过的老人家,要是不对着地上卷起来的万人血书,只怕同情他的大有人在,下堂之时,周仁气得远远对着周余的背影呸了好几下。
因为周余的提前认罪,顾屿安置在内堂的诸多人证苦主都没了上堂的机会,周仁躲了,顾屿不闪不避,耐心地向他们解释了审官的流程,并告知他们周余已经认罪,想了想,又道:“这次的案情实在太过恶劣,圣上应该会考虑民意,审过周余之后,不会按律在京城处死,而该是发回扬州当众论死,诸位不必急躁,也没有追去京城的必要,其余一些相干人员,例如朱大之类,本官明日审问结案之后,即刻着人将案卷发往京城,按理行刑最迟不超过两个月。”
在后堂的苦主们多是丢了孩子,好不容易找到线索,却连尸骨都找不回来的,要是换了旁人,几番推搡就得犯众怒,但顾屿的态度实在是太好,而且把朝廷的审问流程讲解得一清二楚,就连原先哭得最惨的一家都擦干了眼泪,表示很能理解钦差大人的处境,也相信他的人品。
送走这些苦主们,天色已经不早了,明日还有收尾的后续要办,顾屿整理了一下今天的口供,虽然料想消息还没有传到京城,但也没有松懈,周余认了罪,就该下狱,他亲自着了一百兵卒日夜轮班,就守在周余的单间牢房外,不说是被人暗害,就是周余想要自尽都没有那么容易。
而周余这样的人,能多活一刻就是一刻,他要是有那个胆子自尽,前世也不必辗转半年,早就死了。
扬州城的案子不算告一段落,也算是完成得七/七/八/八,陈若弱也让喜鹊和翠莺挤在百姓里头听完了白日里公审的案子,只是听着转述,她都兴奋得脸颊发红,想来要不是怀着孕,早就挤过去跟着众人一起看了。
喜鹊比翠莺会说话,见陈若弱喜欢,连忙又回忆了一下细节,夸道:“小姐你是没瞧见,姑爷在堂上穿着官服的样子可威风了,他一拍惊堂木,底下的人全都抖三抖,那个周余,看着挺大一个官,整个脸全白了!”
陈若弱喜滋滋的,但还是故意说道:“他犯了事,心里虚嘛,被吓一跳,肯定得白脸,跟文卿可没什么关系。”
“小姐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翠莺吃吃地笑,“我边上的大姑娘小媳妇,看姑爷的眼神都发直,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嘻嘻,谁能想到姑爷堂上审案的时候那么个冷冷的人,回到家里对着我们小姐,是那样一副温柔的样子呢……”
陈若弱被说得脸红,直背过身去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转过身子,说道:“周余认的只是肉鸽的事情吗?他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