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可是年龄对他来说并不是障碍,反而因为阅历的丰富,而愈加呈现出智慧和深沉。这样的男人,已经令许多女人甘愿投怀送抱了。

    而反观她,永远都还是他阴影里的那个影子。而且如今她觉得,她这个影子离他也越来越远了。他已经像是个画上的偶像,她每日里看得着,但是心却再也贴不着。当日那个抱着她的腰脆弱地唤着“书蕙”的他,早已经没有认真的陪她赏过一场雪,折过一回花了。

    纵然多年前她已早有准备,可当这一日真正来临时,她还是禁不住忧伤。对于谢荣,她放不下,她由当日的一滩水,已经化为了他骨架上的血肉,再也脱离不开他了。既然脱离不开,她就只能尽量地让他记住她温婉的一面,因此,她甚至都不愿让他看到她心里对谢琬的恨意。

    她这辈子,是绝不要在他面前失仪的。

    “老爷,太太,老太太来了。”

    花旗轻步走进来,温声地冲沉默中的二人禀道。

    黄氏收拾了下心情,站起来,迎出去。

    王氏由素罗和周二家的伴着走了进来,神色十分不好。不过黄氏自打谢荣把王氏撂在祖宅,只带着他们母子搬去京师之后,因着距离一远,对王氏也就宽容许多了。她上前道:“这么晚了,老太太怎么还没歇息?”

    因为赵贞那事儿,王氏原先在黄氏面前也有些底气不足,每回见了面也是客客气气地,可是今日她显然已经顾不上这层,走到谢荣面前,便沉声喝道:“你什么意思?还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穷乡僻野?把自己的老母撇弃不顾,你算什么孝子!”

    谢荣看着她,平静地道:“这里是谢家的祖宅,清河县也是河间府下数一数二的大县,不是什么穷乡僻壤。母亲留在祖宅,有这成群的人仆人侍候,还有您的长子奉孝膝前,怎么能说是儿子把您撇弃在这里?”

    王氏气得发抖:“什么奉孝膝前!你明知道你大哥如今已经成了残废,什么事也做不了了!”

    “大哥做不成,还有桦哥儿桐哥儿,”谢荣笑了笑,说道:“母亲既然心疼大哥什么事也做不了,就该替桦哥儿桐哥儿想想。他们俩读书不成,又无上进之心,如果母亲不留下来监管,来日他们长房还有什么出头之日?母亲留下来,好歹私下能贴补他们点儿,若是走了,他们日子就真艰难了。”

    王氏被捅破这层,顿时语塞。但是这是自己的亲儿子,她也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于是又道:“合着我若是去了京师,你就对你大哥一家不管不顾了不成?桦哥儿桐哥儿都是你的侄子,你如今有能力了,也总能帮他们一把!”

    “我不帮无用之辈。”谢荣定定盯着她,“我能走到今日,也是我一步步努力得来的。我既然能努力,他们为什么不能?就连谢琬,她都能把他们二房打造得如铜墙铁壁,同时把手伸向朝堂,他们身为男儿,连她一介女流都不如,也好意思让我帮忙?”

    “那贱婢是什么东西,你竟帮着她说话!”王氏气不打一处来,见着他放在桌上的书,冲过去一把拂在地上,“你读的什么圣贤书,越读越六亲不认,我倒是不知道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不孝子出来!”

    府里人都知道谢荣平日里最珍惜爱护书籍,王氏这么样一做,屋里人便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出。

    谢荣盯着地上的书看了片刻,缓缓蹲下身,将它捡起来,拂去上头的轻尘。

    王氏见他这模样,也知道自己冲动忘形了,虽然面前这是她的亲儿子没错,她也有权利责罚打骂他没错,可是,谢荣不是一般的孩子,他能够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在他面前,都产生一种卑微心怵的感觉。

    他让她住在佛堂里,她就得住在佛堂里。他让她留在清河,她就得留在清河。

    如果不是因为心底里那分憋屈压得她实在受不了,她不会这么样气急败坏地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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