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冷着脸看着那抹红消失在人群里,收回目光,平静地道:“继续往前走。”

    车轮往前碾了一段路,又骤然停下。

    沈知落掀开帘子下来,浅紫的瞳子往后一扫,满是不悦。

    “大人?”车夫伸出脑袋来看他。

    “罢了。”轻吐一口气,沈知落摆手,“你先回去,我去随便走走。”

    “……是。”

    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没一会儿就淹没了紫棠色的背影。街边刚揭开的蒸笼里冒出雾气,一缕缕地如云一般向天上散去。

    早上还晴了片刻的天,到晌午就有些阴沉了。花月站在别苑的庭院里,听着屋子里头几个人争吵。

    “你不想又有什么办法?陛下的印鉴在沈知落手里,只有他才能集结散落的旧部,你不与他牵线,我们难道就这么单干?”

    “单干有何不妥?这么多年不也过来了。”

    “是啊,过来了,然后连人家的衣角都没碰上。”老人的声音低哑又愤怒,“眼下更好了,小祖宗能自个儿把身份泄露出去,周和朔尚是只听见了风声,可他麾下的禁卫却是想着立功呢。等人来把她命取走,你再说有何不妥吧。”

    “你就是一根筋。”另一个声音也生了气,“在这地方谁找得来?再说了,有她在,不用咱们去找,沈知落早晚会上门的。”

    听得无趣了,花月打了个呵欠,望着头顶上的乌云。

    里头的两个人一个是前朝宫里曾经的总管,另一个是她的乳娘,自打她出宫开始,两人就借着她的名头私下网罗大魏残部,想着反梁复魏,重夺河山。

    不过在他们眼里,她可能跟沈知落手里的印鉴是差不多的东西,有最好,没有也无妨,谁也无法阻止两位对权势的向往。

    他们来这儿也不是为了关心她,就是想吵一架,然后连哄带吓地提醒她别再惹麻烦,她已经被太子身边的禁卫给盯上了,若再有麻烦,他们会直接舍了她,去投奔沈知落。

    花月平静地看着他们,内心毫无波澜。

    覆灭的王朝是不可能再活过来的,她的父皇在她面前倒下去的时候,也没说过要让她担起殷家复兴的重任。花月之所以没有对他们的举动提出过异议,只是因为她想杀周和朔,而他们恰好也有这个目标。

    但眼下来看,他们靠不住。

    孙总管和尹茹吵完了抬头看的时候,花月正仰头在瞧树枝上的玉兰花,侧脸娴静柔美,温和恬雅,好像完全没有在听他们的话。

    无奈地叹了口气,尹茹摇头:“也别指望她什么,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小主子,除了任性妄为,也成不了别的气候。”

    在这件事上,孙耀祖与尹茹难得达成了一致,恨铁不成钢地冲她跺了跺脚,两人一起从月门离开了。

    庭院里安静了下来,枝头上的玉兰有些开败了,柔软的花瓣落下来,恰好落在她的掌心。

    盯着看了两眼,她突然想,李景允要是回到府里,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有点着急?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些虚妄之事,花月回神低笑,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成不了别的气候。”

    天边彻底阴沉了下来,没一会儿就开始下雨,雨打在瓦檐上噼里啪啦乱响,遮盖了她的低语,也遮盖了院墙外突然响起的细碎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