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素日甚佩服她的举得若轻,从来也没见过她这么样凝重的脸色,见状不由得也强行压下了心头的慌乱,提着裙随她奔回了陈氏院里。

    陈氏院里也是乱成了一团糟,春蕙与丫鬟秋岚正在七手八脚地手收拾东西,而陈氏白着脸站在庭中,正拖着女尼们问她们何处还有出口。女尼自顾无暇,哪里还有心思回她的话?一个个皆摇着头惊惶失措的赶去救火了!

    好在院里尚且安好,沈雁顾不上与陈氏打招呼,站在庭中便跟大伙道:“庵外头有很多人,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首先大家都不要慌,也不要四处奔走!庵里只有两口水井,我们就是过去了也帮不上手,倒不如先留下来,如有机会则一起出去!”

    福娘首先响应:“顾家小世子和四爷一定会赶过来救我们的!我们要听姑娘的安排!”

    沈弋点头,这里也随即安排自己身边的金霞与青葱:“你们快去抬几桶水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里陈氏也连忙命令春蕙她们同去帮手。

    庵里乱成一团,从外头看去,火舌很快就从庵外树木之间蹿出来,然后冒出滚滚浓烟,先行着火的西殿那片竟渐渐成了一片火海!

    泗洲阁这边沈宣因订位订得晚了,并没有拿到靠玉溪桥那边的雅室,只有背向那边的一处静僻的房间可供选择。但既然来了也没办法,临时换地方不要说还能拿到称心的房间,只怕连坐的地儿也成问题。

    沈茗反正是开心的,虽然遗憾于陈氏不能陪他,但能出来放灯却是他一贯夙愿。

    沈宣见着他们高兴自也高兴,这里虽看不到玉溪桥,但却可以看到这边很远一处风景,因而这里叫人上了点心,便就挥退了伙计下去,与顾颂坐在窗口当风处一面吃茶,一面等待起沈雁她们来。因着房间静僻,净水庵这边竟是一时未曾察觉。

    韩稷这里做好了灯,让人替韩耘扛着出了门去,叉腰望着天上圆月顿了片刻,便也回了颐风堂。

    进屋看了会儿书,然后又打坐习了会内功,但不管做什么,竟总有些心不在焉,想起薛亭前儿送来罐茶叶未曾开封,索性下了地,让人收拾了敞轩,一个人坐在清风里对月品起茶来。

    辛乙端着两样点心走进来,搁在案上道:“空腹吃茶,不利于养生。”

    韩稷看着那点心边上铺着的葡萄,沏茶的手势忽然就停在半空。

    他上一次见到葡萄的时候,是在顾家。沈雁站在顾家庑廊下,冲顾颂笑得纯和无害,而她面前站着的顾颂,也同样浑身上下散发着安适的气息。当时那画面,可真是让人难忘。

    他抬起手来,继续沏茶。

    手势娴熟而优雅,两杯茶斟到七分满,一滴都不曾滴到不该滴到的地方。

    他推了一杯到对面,示意辛乙:“喝茶。”

    沈雁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让他吃瘪的人,安宁侯要治他,他应该感到高兴。

    也不知道安宁侯准备怎么收拾她?

    他开始猜想起来。

    最好是拔了她那口利牙,再挖出她那颗心眼儿比莲蓬眼儿还多的心肝,让她从此之后能够老实些乖顺些,见了他的面敬畏地唤他一声韩公子,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做她的花瓶,不多言不多语,下棋的时候不赖皮,输了就心平气和地甘拜下风。

    若有这么老实,那就太好了。

    韩稷想象了一下这样的她,竟然又觉得好陌生。

    出身富贵骄蛮任性的沈雁假如不再谈笑自若率真爽朗,不再张扬跋扈剑拔驽张,不再运帱帏幄苦思着怎么使唤他,不再气定神闲地指出他的图谋与他谈论怎么让皇后倒霉,那么她跟世间那么多的千金闺秀有什么区别。

    算了,就冲着她曾经让他屡屡败于手下,他就盼着她点好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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