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她与顾颂和好了,难道他就连与她正常的接触也不能有?

    他倒不知自己在纠结什么了。

    他素日杀伐果断,如今竟为了这点小事而挂心?

    伸手执起茶壶对嘴喝了两口,看着窗外那枝桠随风微颤,如少女小跑时头上插的珠花,又如运动后微汗的脸庞上轻轻翕动的鼻翼,喝下肚去的茶也像是变成了酒,醉意微微地伸向四肢。错过这么好的月色,恐怕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罢?

    回城之后,他还能这么样光明正大地与她见面说话,带她四处游荡么?

    再也不能了。

    纵然他不介意他人闲话,可她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冰清玉洁的女孩子,怎么能被溅上半点污水?

    他忽然就觉得这七八日的时间无比珍贵起来。

    来的时候并没觉得,心中虽有欣喜,但并没想过回京之后的日子要如何过,但这两三日想见就能见,想说话就能说话地相处,他竟有些不舍起来。

    他居然会对个曾与自己水火不容的臭丫头不舍,这本身就很匪夷所思。

    而他如今竟然还为了顾颂而纠结自己要不要再与她接触——难道从前顾颂没跟她闹误会的时候,他就没私下见过她吗?他们俩合好不合好,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的存在,还会影响到他们俩的关系不成?

    不。不会的。

    他不过是她临时找来的“盟友”,而他同时觉得有她这么个帮手也还不错,所以才会逐渐变得有话题罢了。如果没有她想斗皇后这件事,或者说如果皇后垮了,他跟她便也不会再有交集了不是吗?他们对彼此而言,相互都只是个临时的战友,并不存在任何份量。

    可是想到这里,心里为什么会有针刺一样的扎疼?

    真奇怪,他那时明明不喜欢她,明明觉得在她手下总也讨不着便宜很郁闷,但日子越长,却越觉得这些不如意都不成问题似的。

    真奇怪。

    他站起来,缓步踱到廊下。

    廊外一枝芙蓉伸进来,他拈起一根花枝,又凝起眉来。既然他从来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那为什么又还在这里瞻前顾后?他不过是想带她出去转转而已,只要她肯,只要他想做的事不伤害不该伤害的人,他有什么理由迟疑犹豫。

    像是下定了决心,他松开那枝花迈步下廊。被陡然松手的树枝弹在别的枝桠上,发出扑簌簌一串声响,繁花如雨落下来,于月下又是一番风景。

    辛乙闻声在侧殿里探出头,望着踱出门外的他若有所思。

    永庆宫里,沈雁正与丫鬟们封五钱一个的小红封。

    虽说不能出门有些失望,但她可不会让自己闲到发呆,只要想想,总会找到乐子的。明儿早饭后便可以去看赛马,封些小红封可以拿去押注,若是赢了钱,既可以拿来赏丫鬟们,更可以拿来赏宫人。

    她日间也并非全在玩耍,往后*宫里走动的时候她也会想办法在有身份的宫人们混个脸熟,比如现在皇帝身边的程谓等几个大太监就都认得她了,见了面会笑眯眯地向她道好,她也会甜腻腻地唤他们一声“公公”。

    她可不觉得亲近宦官有啥不好,谁能给她带来方便那就跟谁打好关系呗!

    孔老夫子都把女子与小人划作了一类,可见她们并不必履行君子之责,沈宓他们要远离宫闱那是必须的,可她作为“难养”的小女子,跟宦官套套近乎有什么了不起?做人嘛,何必时时都把自己装得那么高贵凛然。

    青黛一面封着银子,一面道:“咱们姑娘的手气好得很,明儿定能赢不少钱。说话间又要到年底,姑娘生日也要到了,到时候咱们也凑个份子给姑娘热闹热闹。”

    福娘笑道:“那怎么也得请台戏才配得上姑娘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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