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遂缓下了语气,温声道:“至于耘哥儿,来日朕又岂会亏待他?纵然做不成世子,以他的聪明伶俐,将来也必是朝中栋梁。”
韩耘才五岁,纵使聪明淘气,又岂能看得出长大之后的事?
但此刻若不安抚安抚,也恐她这国公夫人暗地里怨上他。
他侧转身子望着门外,说道:“朕明日找几个人议议,然后便下旨授封。到时让稷儿好生当差,他与楚王郑王皆是打小一处玩的情份,往后还该与他们将这情份延续下去,也莫忘了先帝与老国公爷当初的交情。”
鄂氏咬咬牙,只觉两眼都有些发黑了。
出宫这一路她不知道怎么上的轿,怎么过的大街进的府门,
直到轿子停在了垂花门下,抬头看见这处处雕梁画栋,连空气里似乎都透着几分富贵气的偌大府邸,她才猛地一惊,站定在石阶上。
这满院子的银杏叶入眼那么熟悉,她仿佛看见当年披着凤冠霞帔的自己满怀着对未来的向往踏过这门庭院落,一步步走向礼堂成为魏国公府的世子夫人,仿佛看见新婚之夜重见到他时娇羞的自己,也仿佛看见婚后悄悄从后方揽住他腰身撒娇的自己……
那个时候的她,以后自己会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呢!
“太太,您怎么了?”
宁嬷嬷的声音瞬间惊醒了她。
她定睛一望,眼前哪有什么彩衣礼堂,哪有什么琴瑟和鸣,眼前分明只有一院秋意!
她信手抹了把脸上,一片濡湿,真是失态,竟在这里哭了。
她掏出绢子印了印脸颊,抬步又往里走。
走了两步陡然又想起先前在宫里那一幕来,脚步停下,一颗充满了忧伤的心也忽然就一点点变得怨恨和愤怒——她想什么去了?眼下哪里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眼下的她,很应该去寻韩稷才是!都是他,都是他暗中做的手脚!
是他出其不意地便把她替韩耘留了这么多年的世子之位给抢了去!
那是她教出来的儿子,足足十五年,如今他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玩起了花样!竟能耐到了越过她与韩恪直接去皇帝面前讨爵位的地步!她竟然从来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一招,合着他素日的恭顺听话都是装出来的!
她含着眼泪,咬紧牙关,忽然掉转了方向,径直往颐风堂直扑过去!
韩稷正在午睡,辛乙在厢房里翻医书,透窗见到鄂氏一身诰命大步冲进院里,微顿之后连忙收起医书迎出门来!
“太太……”
话没说完,鄂氏已然一把将他推开到了一旁,朝着虚掩着房门的正房冲进来。
门板撞在墙上吧嗒一响,韩稷早已从睡梦中醒来,翻身见到满面怒容立在门口的鄂氏,不由坐起。
“你这个逆子!”
鄂氏抓起门口一只两尺高的大梅瓶冲过去,照准他的头便砸下来!
梅瓶砸在他头顶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而后碎片落在地上,又溅成更碎的一地瓷。
鄂氏瞪大着一双红眼眶,声音从齿缝里一丝丝地挤出来,手指发颤指着他:“你这个逆子,竟敢瞒着我,去跟皇上讨爵位,你有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有没有当我是你的母亲!我养了你十五年,你就这样报答我!”
韩稷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了这一砸,鲜血从额角流下来,却也不曾擦拭不曾说话,就那样平静地看着她流眼泪。
辛乙他们站在门内,也不敢贸然上前。
鄂氏退身跌坐在圈椅内,哭得已肝肠寸断。
这十五年来,她从来没有打过他,从来没有碰过他一根手指头!这一梅瓶砸下去,流的不是他的血,分明就是她的血!疼的也不止是他,也还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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