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笑着,而后又渐渐正色:“不过你这话说的倒也在理,稷儿也十六了,虽说咱们家这样的门第不必着急,但也顶不住家里人丁单薄,若有合适的姑娘,能早些定下来也是好的。到底人多才兴旺。”
鄂氏给她擦干了发,松松地替她挽了个纂儿在脑后,走到一旁洗了手,走回椅上坐下道:“儿媳也是跟老太太一样的想法。只是他如今是世子,婚娶上自不能随意,一则这女方家世得考虑,二则这人品相貌也不能马虎,竟是不能立刻决定的事。”
老夫人点头:“京师家世良好的人家多的是,要挑出几家来倒是不难。重要的是人品,老国公爷这一辈人忠正耿直,韩家后代总也不能辱没了祖先名声。姑娘一定得是相夫教子的好手才是。”
“母亲说的极是。”鄂氏顺手往她杯里加了片甘草,说道:“姑娘家倒是可以慢慢物色,只是我想着稷儿也大了,眼界也宽了,旧年与营中将官们时常在外吃酒胡闹倒罢了,只是年前竟还曾与什么茶庄的少爷一道结伴看戏来着。我心里可真怕他在外染上些不好的毛病来。”
说着她望向老夫人,眉间夹着忧色。
老夫人顿了顿,扭头道:“怎么,他闹出什么笑话来了么?”
“笑话倒是不曾闹。”鄂氏面有犹豫,“只是年前的时候,他曾跟家里开茶庄的公子哥儿结伴去逛戏园子,而他什么时候结识的这些人我竟是不知道。从前也倒罢了,如今他是世子爷了,便是他不往坏道上走,恐怕有些人也会想着法儿地拐他,再说戏园子那样的地方……”
说到一半鄂氏就适时打止了。
京中子弟们暗地里养戏子粉头的人不少,而这些人里又以商户人家居多。韩稷既跟他们这些人往来,难免也会染上些坏习性。
老夫人沉吟片刻,不由点了头。
“这倒也是个问题。他身子骨本就还不结实,若是还在外胡闹……”
若是还在外胡闹,岂不更加于身子不利?介时若再影响了子嗣,弄到要改任世子,那韩家可就成笑话了。
鄂氏望着老夫人脸上的担忧,唇角挂着的清冷又更明显了些。老夫人担心的本没有错,可她自己养出来的儿子,她自己却知道他不是那种会轻易胡来的人。他费尽心机得来这世子之位,难道不会想到在外胡来的后果吗?
所以,他一定不会的。
但是老夫人却不知道这世子之位他是怎么夺来的,她也从来没想过她一直都有撇开韩稷而把世子之位留给韩耘的想法。所以她的忧心,多么顺理成章。
“十六岁确实也不算小了。”老太太站起来,由她扶着往前走了两步,说道:“我记得颐风堂连一个丫鬟也没有?那哪成,小子们终究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就拨几个人过去侍侯他,但记得敲打敲打,不能任由世子胡来。”
鄂氏一喜,就连扶着她胳膊的的也禁不住微微抖了抖。
老夫人虽则年纪大了,但也没放过这丝异样,立刻凝眉看了眼她。
鄂氏忙道:“儿媳只是担心稷儿不肯,母亲也知道为了袭爵这事他只怕仍恼着我,我的话他也未必肯听。不过他最听老太太您的话,这回是老夫人出现,他自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了。”
老夫人点点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顿了顿,遂摆手道:“你下去吧。”
等鄂氏缓步上了庑廊,她才又收回目光来,若有所思地捻起了手上的佛珠。
颐风院这边吃过晚饭,韩稷像往常一样去了书房。
谁知道才翻出里屉里的剑谱,辛乙就一脸古怪地走了进来,说道:“少主,太太派宁嬷嬷带来了两个丫鬟过来侍侯您。”
“丫鬟?”
韩稷凝了眉,收回目光落在书上:“我不要什么丫鬟,让她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