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地从内心里认定她是个有着成熟思想的,值得尊敬的女性。
辛乙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早熟的姑娘。
他凝视了她片刻,说道:“可是当初我若不来,他就得被鄂氏与魏国公活活控制住。他也许根本享受不到天伦之乐,就会死在他们的毒药之下。韩恪沽名钓誉,一面救下稷儿一面又妄图将他当成笼中囚兽,我如今亦不知他救下他的目的为何,但,总归不会是为着要替陈王平反。
“我不知道姑娘所指的险路是什么,但,我想给予稷儿的,是一个称得上他的身份的,以及充满了温暖的未来。”
他的目光里也有着炯炯光芒,虽然稍纵即逝,但却如乌云后绽出的太阳的金芒,让人不能忽视。
沈雁片刻后移开目光,说道:“可是你替他解毒的代价,就是让他一个人扛起替陈王府七百多口人申冤平反的重担,是么?不惜让他冒着泄露身份的危险,去掺和宫闱之争,也不惜拼着舍去这魏国公府大少爷的身份,而去跟整个赵家以及朝廷为对。
“让他不计代价不计后果地舍身报仇,成全你们这些人对陈王府的忠肝义胆,这就是你的目的,也就是你口中所说的替他着想的温暖的未来?”
“一百个人做同一件事,目的是一样的,过程却各不相同。”辛乙缓慢地答,“赵氏皇帝自作孽,自建国至今十余年里,斩杀的功臣无数,即便是捏造了各种由头,也蒙不住天下这么多人的眼睛。这些人的心里都有仇恨,但不见得个个会如姑娘所想。”
“我知道我的想法不能代替天下人,可是就我所知的情况,你们唆使韩稷所走的路,也无异于刀山火海了。”沈雁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站定:“他六岁的时候你就将他的身世告诉给他,然后一步步操纵着他到如今,为的就是要把他培养成一颗复仇的棋子吗?
辛乙坐在原处,姿态自如但却绝不随意。面前十一二岁的女孩子,完全不见这个年纪应有的无措和懵懂,也不见什么恐惧和避讳,毫不掩饰流露出来的,只有她无法遮掩的聪明和勇气,以及打心眼里透出来的不忍和心疼,对韩稷的心疼。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间轻轻笑了,端起面前杯子来,却停在唇边。
“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如此心疼他。”
声音如自言自语,随着秋风呢喃。
沈雁凝了眉:“什么?”
他顿了片刻,抬起头,缓缓一笑,说道:“姑娘冰雪聪明,在下纵然是妖孽恐也无所遁形。但是姑娘既然能洞察这么多的关键要害,与其来问我,为什么不去当面问稷儿呢?”
沈雁闻言微怔,片刻后垂下肩膀来。
之所以不去问韩稷,是她觉得要直接这么撕开他那些不忍面对的身份和仇恨有些太残忍,而且,她问清楚了又能怎样呢?她并不能给予他什么实际的帮助,比如说倘若辛乙真是那种另存企图的奸佞小人,她既不能把他拿下,也不能将他绳之以法,她的过问实际上就是一种多余。
况且,她的目的并不是针对韩稷,而是辛乙。
她退身回到原位坐下来,伸手折了眼前一朵花,看了看又顺手扔进风里。
辛乙眼里忽而浮现出一丝慈爱的光芒,他缓缓站起来,说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定做了就只有坏的结果,有些人也并不是人们想像的那么脆弱无助。任何事情老天爷都会有他的安排,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只需要顺势而为便是。
“稷儿并不是可以任人牵着鼻子走的孩子,这点,你应该相信。”
沈雁瞥了眼他,闷声道:“你口口声声的稷儿,逾矩了罢?”
她头一次乱不了一个人的方寸,这个辛乙,看来不止是看病看得好。
辛乙被她突然迸出来的孩子气弄笑了,揖道:“多谢姑娘提点,在下定当谨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