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撩起,他的面容清晰地显露出来,这是一张压根已谈不上丰泽的脸,从侧面看去,他的鼻子高挺,下颌利落,双唇紧抿,而眼神幽深。陆妃垂下眼帘,抻腰拿起柜上的剪刀,挪到他正面道:“你胡子又长了,我给你剪剪吧。”

    他依然没动,任她在颌下小心地修剪着。

    两个人神情皆十分漠然,仿佛两具移动的石像。但是看上去又那么自然。

    她的头发没有桂花油的馥郁,没有蔷薇油的清香,只有来自皂角壳的天然香气。

    赵隽搁在膝上的手忽然动了动,微微抬起手抚上她的腰。

    他记得她的腰本是丰润的,她本不是那种纤瘦的女子,他记得刚成亲时还曾因为她不如她的名字那般给以人娇小玲珑的感觉而微愕了片刻,甚至因为这个,还伤过她的心。虽然他并不是嫌弃她胖,事实上她也算不上胖,她拥有的只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养尊处优的高贵小姐应有的体格。

    但是眼下,他双掌之中这副腰身,已经比他原先想象中的还要瘦了。也比他前几天抚她时更瘦了。

    他目光轻挪了一下,挪到被他的动作而愣住的她的双手上。

    那些年住在东宫,是这双手替他磨墨研砚,洗笔焚香,那时候它们白皙如脂,丰润如玉,衬着他给她涂的红蔻丹,无论以什么样的姿态移动,都是一道迷人的风景。

    但是眼前这是双什么样的手呢?白还是白的,却已干枯见骨,茧子虽不算多,却也明显看得见了。她才二十六岁,但眼下包着头巾,穿着粗布衣裳的样子,已经像个三十六岁的妇人了。

    唯一没变的只有她眼里的澄净。

    他别开头。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环住她腰身的手也松下来。

    她眼里的光亮也渐渐归于黯淡。她重新修剪着他的须发,说道:“我想把扶疏送走。她留下来,迟早会被伍福这个狗贼给毁了的。”

    顿了下,她又道:“我想求求皇后。”

    他没说话。

    她轻声再问:“你觉得呢?”

    他看着她,忽然转过头,一把扯开身后的枕头,掏出把寒光锃亮的匕首来,说道:“留下她来。让她陪着你。这匕首你给她,倘若有人再侵犯她,让她杀了他。”

    他的眼神是凝重的,果决的,不似冲动。

    陆妃微惊,好半刻才说道:“你从前最不喜欢杀人。”

    他抚着她的脸,缓缓道:“就是因为我不喜欢杀人,才害死了那么多人。我已经让你失去了整个陆家,不能再让你连扶疏也失去。让她去杀了伍福,直起腰杆,不用考虑我。”

    陆妃眼眶红了,双唇微翕着,“可是我从来没怪过你。而且伍福是程谓的人,如果他死了,连累到你怎么办?”

    “不会。”他收回手,望着前方道:“情况不会比眼下更糟了。匕首是我的,出了事他们只会栽在我这个疯子身上。眼下楚王死了,郑王被禁,皇上不会在这个时候再起心杀我。”

    “眼下楚王死了,郑王被禁,皇上还会选谁来做太子?”陆妃被转开了注意力,问道。“朝局乱成这般,辽王恐怕也不会安份了,南边还有个拥兵三万的鲁亲王。如果再因为争储而打起来,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

    “皇上也许还是想保郑王吧。”赵隽道,“毕竟郑王根基已然建立起来了。”

    “可是郑王上位,我们的下场也只有死。”陆妃凝眉望着他:“不管是谁上位,废太子的下场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那又怕什么?”他望着窗外,“只要你们平安无事,我便是立刻死也值得。如果我的死能换来你和孩子的自由和安康,我并不在乎苟且偷生下去。这皇宫,我已真的厌了。

    “想想为了颠覆前朝,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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