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当初傲慢飞扬而又清瘦单薄的少年真是判若两人。望着他身边的永新石青,他目光微闪湛亮,有些事情也忽然明白了。
这大半年里尚宫局送来的这两个小太监对他们多有照拂,虽然从未有过过份着眼的言语,次数也并不频繁,但是每次恰到好处的援手对他们来说都是一种无比的慰藉,这么说来,这二人跟韩稷是脱不了什么关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方才才放弃了伪装的想法。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若不是早抱了目的,早知道他的底细,他不会这么容易寻到这里。
这么想着,他的目色就深凝起来。
“世子深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
韩稷对这番变化从容若素:“很早就想来看看殿下,一直没找到机会。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有话跟殿下商议。”
赵隽眼望着别处,说道:“我早已不是什么殿下,世子要议事,恐怕寻错了人。”
“如果殿下不是殿下,那么我这世子,未来也有可能不是世子。”韩稷道。
赵隽凝视了他片刻,终于道:“什么意思?”
韩稷扶剑走到丹樨下,说道:“我打小便十分敬佩哥哥,哥哥替陈王伸张正义而落难,导致陆家枉死那么多人,还有东宫及詹事府那么多臣子,韩稷每每想起都深感痛心。近年来因为勋贵在朝中屡受猜忌,我更是怀念起哥哥在东宫时的仁德。
“我常想,哥哥身为太子尚且如此,我们韩家手握兵权更是朝不保夕,满朝文武连个太子也保不住,一个世子而已,又能稳到哪里去?”
赵隽目光渐见深邃。
陆妃亦走过来,与他同站在一处。
“那怎么同,韩家与手握兵权各府国公皆是担当着护国重担的栋梁,大周没有你们,也谈不上所谓的将来。但我不做太子,仍有大把人做。”赵隽平静地道。“我只是个犯了大错的废太子,世子官运亨通,锦绣前程,怎能与我这罪民相提并论。”
韩稷望着他,缓缓笑了:“不知道隽哥哥对眼下这朝局怎么看?”
赵隽扬袖走回丹樨上,“我深困禁宫,并不知世事如何。”虽是散发布衣,但举手投足间仍有掩不住的贵气和雍容。
韩稷笑得两眼更明亮了,“哥哥既不知世事何如,又怎知我已被授了世子?”
太子被废那年,韩稷可还是个半大孩子,沈雁未进京,他未曾搭上楚王,一切都还在筹备当中。
赵隽身子终于顿住。
他印象里傲慢的少年竟然有了这么缜密而敏锐的心思。
诚然他还可以否认,但倘若他有备而来,否认也是没有用的。
他转过身来,说道:“你想跟我说什么?”
“我想给陈王平反。”韩稷张口就来。
赵隽眉头顿皱,背脊紧绷,就连一旁的陆妃也情不自禁拽住了他的衣摆。
给陈王平反意味着什么?他就是在陈王之事上栽下来的,如果陈王都被平了反,那他自然也可被赦免无罪。
他摸不透韩稷什么意思。很快,他冷静下来,缓缓道:“是么,那极好。”
韩稷道:“哥哥是不是怀疑我的居心?还是认为我根本不可能成功?”
赵隽不置可否,但对面前这个他幼时便极欣赏的少年,还是展露了一丝宽容。
他已然成为皇帝的弃子,这个时候韩稷不应该找他。但他毕竟还是来了,他多少也猜出来是为什么。勋贵们如要跟皇帝对抗,又不想把脸皮撕破,那么只好自己拥立一个太子。楚王郑王工于心计,不大可能成为他们的目标,而若扶持年幼的那两个,又恐自己成为士族眼中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权臣招来杀身之祸。北边的辽王粗莽无谋,于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