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交代。

    “阁老当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尤其是眼下我众你寡的时机,你更不会容许自己有任何差错。所以你的目的并不真正是在派高手暗闯韩家,而是等着我着急离开,坐实阁老心中的猜测,然后捧着旨意登门将我们扣个莫须有的罪名,是么?”

    柳亚泽静立于对面,如同老僧入定。

    韩稷虽没有再说话,但两眼紧盯着他,却没有要放松的意思。

    清风拂面半晌,柳亚泽才缓声开口:“世子的沉着,真令老夫叹为观止。”

    他掸了掸桌角香炉里的线香,接着又道:“有件事老夫十分不解。

    “从前世子锋芒不露,那倒也罢,直至这些年,世子不断在朝上有所表现,其风采实力同辈之中几乎无人能及。如今聚集在韩家周围的力量又十分之多,不知道世子为何甘于屈居赵隽之下,而不索性拥护令尊坐登皇位?”

    韩稷扬首:“柳阁老这是在策动我造反?”

    “老夫只是不解。”柳亚泽道,“赵隽身为皇嗣,他就是复立也于情于理,但是如今他所拥有的人脉和实力尽都源于你等,老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宁愿屈居人下也要拥护一个所谓的仁君,别告诉你们只是为了忠于大周。”

    韩稷又笑了笑,说道:“那么阁老觉得这大周,值不值得尽忠?”

    柳亚泽蓦然抿唇,有愠色从眼底升起。

    看似轻飘飘一句话,实则却重若千钧。他能说不值得尽忠吗?那是藐视朝廷。可若说值得尽忠,岂非又自打了嘴巴?

    他身为文官之首,眼下竟被个行武的晚辈拿捏住,竟是破天荒头一回。

    韩稷没有再等待下去的兴致,将手里拈着的两颗杏仁扔进嘴里,站起来。

    “像柳阁老这种只要荣华富贵而不辩忠良奸佞的人,当然会问出这种连你自己也答不出来的话。不要你自己没有良心就以为别人同样没良心,你想要的权势对我来说就像吃饭,差不多就行了。贪多可对身心不利。”

    他如同跟人聊家长里短似的轻松闲适,一面拿起支在墙下的剑挂在腰上,又回头望向他道:“欠了的总是要还的,陈王府上下以及陆续被斩杀的那么多家功臣,迟早都会来寻你们算帐。”

    说到这里他倾身压在桌面上,目光化成冰刀射进他的眼窝里:“还记得陈王府死了多少人吗?一共七百四十二口。七百多具尸体里流出来的血,一定够把你淹死在里面了。”

    说完他直起腰,掏出锭银子拍在案上,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柳亚泽望着那锭半嵌在桌案里的元宝,整个人四肢躯干都已然冒起了冷汗!

    韩稷最后那句话无端地令人毛骨悚然!他没有亲眼见到陈王府的惨象,但这个数字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当年是他亲手整理出来这些数据汇报给的先帝和皇帝,也是凭着这些数据和罗列出来的莫须有的罪名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陈词,从而一步步青云直上到如今的!

    他韩稷为什么会对他露出那样噬血的目光,他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他为什么会对他流露出如此深重的恨意?

    他到底是谁?!

    他对着这银子瞪视片刻,忽然打了个冷颤。

    这银子在灯下折射出来的寒光,多么像当年刺进陈王胸口的钢刀!

    难道是他真的气数将尽了吗?当年杀人不眨眼的他,如今竟会害怕一个乳臭才干的后辈,而且竟然还输了给他!

    韩稷,他原先明明只是京中同辈子弟里较为出色的一个而已,甚至因为他的容貌和擅于玩乐,往往还让人忽视了他的一些优点。他怎么突然之间就锋芒大露,他们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阴谋?!

    他撑着额,觉得有些疲惫,又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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