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散着的青丝,轻声道:“刚同你父亲下完棋,顺道来看看你罢了。潋滟,回答我一个疑问可好?”

    “什么疑问?”她好奇地看着他。

    “你说已死之人和身边之人,谁更珍贵?”

    她的神色瞬间黯淡了下去,不过很快便又笑了,轻声道:“已死之人是永远被人记在心里的,而身边之人长久陪伴,二者哪里能比?”

    他看着她反常的神色,心也慢慢沉了下去。难不成,楚啸天当真没有骗他么?

    “若非要说一个呢?”他正了声音。

    潋滟抬眼看他,那里头有什么神色他一时没有看懂。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慢慢红了,然后轻笑着答他:“也许有的活人是一辈子也比不上死人的吧。”

    比不上死人。

    他心里一痛,微微含怒地看着她,后者脸上带着些悲伤,大概是叫他提及了伤心事。想起韩天麟了吧。她一直喜欢吃豆沙包那样的东西,他还不知道是为何。她一直喜欢看着他的侧脸,他也不知道是为何。

    如今终于全部知道了,他韩朔也有栽跟头的一天。他将她当成明媚,心里还曾有愧疚。而她将他当成韩天麟。却是瞒了他这么多年呵!

    转身离开楚府,那一晚,他将一颗刚刚悸动的心给按进水里冷了个清醒。过了几天,也便如了楚啸天的愿,撕毁婚书。冷眼看她入宫为妃。

    这些,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做错的。

    而那天在墙角,潋滟却说,“我不是你,与天麟哥哥也不曾有你同明媚的情意。”

    这句话,是他听错了,还是潋滟抵死不认,亦或是最开始,就有人在背后搞鬼,让他误会了什么?

    韩朔抬头看着楚啸天。手里的黑子缓慢地放在棋盘上,一字一句地问他:“楚将军可否告诉韩某,当初的二小姐,当真如将军所说,爱慕的是我大哥么?”

    黑白对峙,黑子已经不似当初那样好骗,躲过陷阱,来直捣他方了。

    楚啸天微微一笑,眼角有了些皱纹:“如今再来问这些,太傅不觉得晚了么?你已经放弃了潋滟,也说了真心喜欢的一直是明媚,现在又何苦来追究这种事情?”

    韩朔微微眯眼,手里的黑子都叫他捏得有了裂纹:“你骗我?”

    楚啸天不语。

    深吸了一口气,他笑得呛咳了起来,一把挥乱桌上的棋局。撑着棋盘过去抓住了楚啸天的衣襟。

    “老匹夫,生生毁掉自己女儿的婚事,也算得上是为人父者么?”

    错了,竟然是他错了!他一直自诩聪慧,却被面前这人耍了整整两年!楚潋滟,她既然不喜欢韩天麟,那么…那么他…

    “老夫到现在为止,也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楚啸天慢慢松开韩朔的手,静静看着他道:“潋滟若是当初嫁给了你,现在也不见得会有多幸福。因为你的执念,她会一辈子活在明媚的阴影之下。潋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她爱上你,便是一辈子。可是你的心里,她会在什么位置?”

    韩朔脸上一白,死死地看着他。

    “太傅是成大事之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潋滟一直在仰望你,你便不会低头看得见她的委曲求全。若有一朝到了你要取舍的时候,太傅敢不敢回答老夫,你是会要江山,还是会要潋滟?”

    心口有东西闷痛。韩朔离开长榻,皱眉看着楚啸天道:“你说得再多,也就是不想潋滟嫁与我为妻。我固然不会将她放在首位,可将军你又何尝将她放在首位了?你要与我韩某这等乱臣贼子划清界限,便不惜毁了女儿的姻缘,叫她生生恨了我这么多年。楚将军,楚国丈。有你这样的父亲,潋滟也当真是不幸。”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两人对峙着,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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