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有枯枝不堪重负,被积雪裹挟着坠落的轻响。
不知多了过久,落葵自混沌中醒来,发觉四围极静,唯有火堆噼里发出啪啦的响声,她头痛欲裂,缓了良久,才察觉到自己躺在避风处的草堆里,汗浸透了衣裳,却并不觉有多寒冷,伸手一摸,先是摸到了件银红撒花大袄,紧跟着又摸到了件灰鼠刻丝斗篷。
她有些诧异,抬眼望去,江蓠只着了薄薄的月白色中衣,凑在火堆前,冻得鼻尖儿通红,瑟瑟发抖,蓦然鼻尖儿一酸,嗓子已是倒了,她声音沙哑而低微的喊了一声:“江蓠。”
江蓠身形一顿,忙爬到落葵身侧,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颤抖道:“小妖女,你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落葵挣扎了一下,见挣脱不开,只好安静下来,忍着头痛道:“江蓠,我,有话要说。”
江蓠察觉到她声音凝重,这才轻轻松开她,却仍拥着她的肩头,低声道:“你说。”
火星迸裂,光芒摇曳,照在落葵脸上,红的娇艳白的刺目,是那般诡谲,她微微闭目,心潮涌动,明日之事她早已想了个明白,至于以后,她也有了安排,趁着如今还有力气,神思尚且清明,须得做个交代了断。她毫不迟疑的伸出手,掌心顿时多了一枚蓝芒缭绕的浑圆主子,珠子内隐含水雾。
江蓠不解其意,诧异道:“这是甚么。”
落葵不语,只想了又想,抬手拔下发间的那枚银簪子,长发顿时纷纷扬扬散落下来,迷了江蓠的双眸。
江蓠有些失神,竟情难自已的靠了过去,额头抵上落葵的额头,双眸连眨也不眨的望著她。
落葵并未躲闪甚么,只将银簪子与圆珠一并,轻轻放到江蓠手中,然后双手将他的手合起来,惨然一笑:“江蓠,若,若明日我,真的无药可医,你能,能将我送回扬州最好,若不能。”她眸光潋滟,定睛望住江蓠的双眸,幽幽道:“你就将这两样东西送到茯血分堂。”
这一席话就像钝刀子架在心上,一下一下割的极深,江蓠的心不停的抽痛,他从未像今日这样绝望过,也从未生出这般深重的无力感,虽然黄芩就在眼前,可一切仍是如浮云般,摸不着握不住。他只觉喉间一哽,哽的说不出半个字来。
落葵缓了口气,眸光微转,她张口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随即拉过江蓠的一只手,在他的掌心写了寥寥几个字,那字闪着幽幽红芒,倏然没入他的手,她安下心来,附耳低语道:“此处便是茯血扬州分堂的所在,你是正阳道唯一获知之人,万不可外传。”
火堆噼里啪啦一阵轻响,火光四射,将四围映衬的一片邪红。
江蓠终于回了神,将那两样东西同掌心中隐没的字迹一同,紧紧攥住,定睛相望,笃定道:“我天一宗江蓠在此起誓,绝不透漏茯血半点隐秘,若有违此誓,必遭天谴。”
落葵微怔,并未料到江蓠会因此起誓,毕竟正阳道与嗜血道仇怨已久,此事过后,他说出去也是意料之中,而那枚珠子里也留了她的话,密令分堂立即搬离,不容有失。她仰面靠着墙壁,沉凝良久,狠狠吁了口气,才艰难的吐出一字一句,如同泣血:“江蓠,江蓠,当年,当年之事,是我,是我与苏凌泉对不住你,若我,若我还你一条性命,只求你。”她缓过一口气,喉间哽咽,一时急火攻心,呕了口血出来,无力再说下去。
时至今日,她心心念念的仍是苏凌泉,仍是她的茯血派,江蓠心中一时酸涩一时苦,颤着手拭去她唇边的血,,忍痛低喃道:“小妖女,小妖女,当年,当年之事,不必再说了,我江蓠,从此以后,虽,虽。”他哽了一哽,终于横下一条心,将那些旧事抛开,只当今日是向死重生,咬了咬牙轻声道:“若我见到他,绝不,绝不杀他就是。”
山洞内寂静无声,听得江蓠这一言之诺,落葵顿时松了口气,这一路行来,她几番以命相搏,搏的便是今日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