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门帘轻响,杜衡进来低声回禀:“主子,霖王的事,陛下有了决断。”他微微一顿,见落葵凝眸,续道:“霖王放回自己府中了,陛下命他幽闭自省,无旨不得外出。”
晚风阵阵,拍上半开的长窗,扑簌簌的轻响,在静谧的屋内回旋,听来如同惊雷。
落葵将剥胎粉彩小盏轻轻一搁,薄瓷磕在紫檀雕花方桌上,脆生生的清响。她有些气闷,声音发冷:“如此大的案子,不止贪赃枉法,更关乎国体民生,还牵扯到黄宣生母的一条命,怎么只是幽闭自省这么轻描淡写。”
杜衡躬身:“前日,青州府抄了一窝盗匪,供述称是他们抢劫未成杀的人。而青州府尹因处置不明,被革职了。”
“土匪。”落葵唇边逸出冷嗤,双眸似寒潭净水,冷的吓人:“是甚么样不开眼的土匪,竟然会去寒塘十六弄那种地方抢劫杀人,青州府尹也是可怜,平白当了替罪羊。”
“主子说的是,陛下耳聪目明,怎会轻易被蒙蔽,他只是有心偏私罢了。”杜衡低声续道:“前不久王后有孕,陛下大喜,霖王纵然有天大的罪过也不算罪过了。”
落葵捻着腰间的羊脂玉佩,触手温润,心间却是冰凉,止不住的冷笑。世人皆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却实实在在是句笑谈,雍州大灾,上下官员沆瀣一气,将赈灾银两切成块来分,全然不顾冻死饿死病死的数以万计的灾民,到头来,这数万条性命却始终敌不过一个皇子的性命,一场贪腐查下来,或流放或抄家或砍头的皆是马前卒,皆是做了首恶巨贪的垫背者。
苏子不知何时将那坛子蛇酒翻了出来,那酒已从透明琼浆化作凝碧玉液,隔着水晶坛子都能隐约嗅到馥郁酒香,想到这酒明年才能痛饮,他默默咽了口口水,皮笑肉不笑的扯动脸皮儿:“王后早过了有孕的年岁了,此番再度有孕,想了不少法子罢。她为了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可真是煞费苦心呐。”
“苏将军说的是。”杜衡沉声道:“王后请了国手石耳先生入宫,贴身调理身子,这才一举有孕的。”
丁香端着个雕花红漆木托盘进来,托盘上放着两只汤碗,她将菡萏色莲瓣瓷碗放在落葵手边,轻声道:“晚间主子有几声咳嗽,我在燕窝里放了些雪花梨,主子试试看。”言罢,将青花白瓷薄胎碗放在苏子手边,含羞道:“今日燕窝炖的有些多了,匀出来一碗,大公子尝尝。”
苏子只冲着她一笑,轻声道了个谢,却再没甚么旁的反应,也未尝上一口。
落葵拿白瓷勺缓缓搅动碗中粘稠的燕窝,凝白半透如同水晶一般,听得丁香所言,不禁失笑,笑过后却是怅然,丁香的心,怕是一片错付了,罢了,既知是一片痴心错付,那还是早早了断了痴心才好,她暗自盘算要寻个时机,将丁香送出青州,将她与苏子隔开,免得这世间又平白多一个伤心人。
正想到出神,杜衡却笑着替苏子解围:“小丁香,有大公子的,怎么没有我的,枉我还辛苦指点你修行,小丁香,你偏心哦。”
丁香的脸蓦然红了,直红到耳根,小巧的耳垂白里透红,像是两朵娇艳的海棠,她垂首,声音细如蚊蝇:“我,这,我这就去给衡先生盛一碗。”
说着,她拿托盘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窘迫却不失机灵的眸子,逃也似的奔了出去。
落葵一勺勺喝着燕窝,突然想起除恶务尽,否则后患无穷这句话来,眸光一缩,沉声吩咐:“杜衡,收紧人手不可擅动,霖王绝处逢生,只怕会一雪前耻,他发起疯来可是谁都敢咬的。”
“喏,属下这就去安排。”杜衡凝神片刻,续道:“青州府尹出缺,陛下提拔了天冬出任府尹一职。”
落葵眯起双眸笑了:“青州府尹官位不高,却是青州城的父母官,不可谓不要紧,天冬持身中正,不涉党派之争,陛下用他用的放心。”她凝眸望住远处:“黄宣眼下如何了,他的母亲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