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含恨离去,来到大营,叶坚将几人都唤到自己帐中,又命亲卫看好帐门,他低声对众人道:“我看这次朱难逃大难,诸君可有自保之心?”
几个都沉默了,半晌,刚才骂朱之将道:“我等都是跟随他父辈的老人,按理不应背叛于他,可此人实在过于残暴,动辄杀人吃人,好好的蜀中被他糟蹋得如人间鬼域,他已经失尽天下民心,若跟着他到底,恐怕将来写奸佞传时,我等也会被录入其中,有何面目去见祖先,罢了,我宁可死也不想跟他了。”
另一人也恨道:“他把男人抓来当兵也就罢了,又将人家婆娘抓来轮营,此等奇耻大辱,哪个男人能忍,我早就劝过他多次,他却置若罔闻,此人不听将计,只用族人,当年随他起事地老兵现在还剩几个,都被他杀了,就连齐先生也离他而去,我只恨自己瞎了眼。”
众人你一言他一语,纷纷痛斥朱残暴,叶坚见时机已经成熟,便摆摆手,压低声音道:“我想杀了此人投降张焕,求个前程,诸君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可!”一人站起来愤然道:“此人百死不可赎其恶,我秦某愿为叶将军先锋!”
朱住在南漳县衙内,为防止手下作乱,他命二千亲卫环护在县衙周围,这几天,朱似乎也知道大势已去,他情绪十分低落,每日里只和侍女寻欢作乐,不理军务,只将一线希望寄于长安地朱滔,希望他能劝说崔小芙接受自己的效忠,就算失去兵权,至少也能做个逍遥王爷、福贵一生,张焕对他围而不攻,也正中他地下怀,可尽量拖延时间。
下午,他与几个侍女饮酒作乐后,已处于半醉状态,便扶着几个侍女欲回房歇息,不料,他刚到院子里,却忽然听见外面喊杀声大作,只见一名浑身是血的亲兵跌跌撞撞跑来禀报:“王爷,大事不好,叶坚等十几个大将造反,已经杀进来了。”
朱的酒意一下子被惊醒了,透过半掩地门,他已经看见一群士兵执刀向这边冲来,而后院也传来喊杀声,他吓得浑身战栗,转身便要翻墙而逃,无奈他实在过肥胖,根本就翻不上去,这时,一名士兵张弓就是一箭,正中朱后颈,朱只觉天旋地转,手一松,仿佛一口猪一般轰然从墙头掉下,箭穿过了他的咽喉,弥留之际,只见一百多名士兵举刀向他扑来,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他忽然想起了长安,想起了在他身下呻吟婉转的张太后,那时他雄姿英发,一头银发迎风飞舞,如歌行板,岁月已经流逝,他慢慢闭上了眼睛,生命远去,嘴角还带着一丝骄傲的笑意。一名亲兵便跑来急报:“禀报都督,城头发生异变,守军将盔甲和刀剑都抛下城来。”
张焕大喜,知道齐禄果然说对了,朱残暴不仁,路穷时其手下必生异心,可不费都督一兵一卒。
他快步走出营寨,此时城门已经大开,一队队士兵举手出来投降,片刻,亲兵带来几名降将,其中一名将领手捧一只漆盘,他半跪下,将漆盘高高举起,“罪将叶坚以下,皆恨朱残暴,杀之,特将其头献与张都督。”
一名亲兵上前揭去红布,只见朱面目栩栩如生,眼睛里还似乎充满了对人生的眷恋。
张焕轻轻吐了一口气,毅然下令道:“传我的命令,接受投降!”
宣仁七年二月中,汉中郡王朱在襄阳郡南漳县被其部将所杀,全军三万余人投降了张焕,至此,在巴蜀起兵造反,历经数年,成为大唐心腹大患地朱之乱终告平息,而淮东李希烈部也主动撤离江夏,并向朝廷上谢罪表,送其长子质于长安。
两个月后,张焕大军陆续返回汉中和陇右,并留三万人在山南各郡为团练兵,李双鱼为襄阳团练使,隶属于兵部,又任命蔺九寒为长沙团练使,其部下三万人同样分布在江南西道各郡,隶属于兵部。
三月初,正是春雨染就一溪新绿之际,张焕青衣小帽,乘一叶扁舟,经丹水、在如画烟雨中抵达了长安蓝田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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