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知道。我就是……唉,真是心疼钱。没工作几年,本来就没攒几个家底……」
「还是心疼命吧,死了就什么都没了。」莫惟明语气平淡,带着一种老练,大约是对很多病人说过这样的话。他紧接着说:「观察一周,没什么意外就可以办出院了,少花点钱。」
「出院才是要花大钱呢。」这可是最值得哀怨的部分。「我没有家人在身边。我也……不想写信让他们过来照顾我。」
「嗯……你这个程度的骨折,完全恢复少说要三个月。不过,养得好,一个月就能拄拐下地。请一个月保姆的钱,可以向报馆预支吧?实在不行让你相好照顾你。」
「我说了我没有相好。」
「喔,你上次说的只是——你的同事不是你对象。原来你真没有?」
很难说这算不算人身攻击。莫惟明还是浅笑着,但梧惠不觉得好笑。她不知道这些话的乐趣在什么地方,只觉得他是个很无趣的人。虽然她的表情整体没有太大变化,但那沉下来的脸色还是让莫惟明察觉到什么。
「或者向朋友借点钱。」他补充道。
「行了,不关你的事。欠你的钱我已经还清了。出院的时候,别给我开太贵的药。」
「那也不是你说的算,这是要根据你的情况判断的。有些药是便宜,见效慢,要吃很久。你好利索些倒是能提前复工。」他低声念了句,「欠我的钱……玉树真是什么都说啊。」
「什么?」
「没什么。」
莫惟明坐到隔壁床上,梧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肯走。查房是会闲聊到这种时候吗?他没有别的病人,或者其他工作要做吗?就算只有一个眼睛瞅见他也烦得慌。
「你总是板着脸,」他歪头看她,「我会怀疑车祸造成你面部神经的损伤。」
「我一直这样。」
「不喜形于色,高手。」
「又没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为什么要笑?」
莫惟明觉得自己好像被微小地针对了一下,眉毛微微抬起,但表情并没有变。
「话说回来,父母不方便,你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么?还是都已经工作了,或者在上学。」
怎么还唠起家常了?但梧惠没有很反感。虽然没有值得高兴的事,但除了住院本身,也没有更多值得厌恶的事。她普通地应道:
「我家只有我一个。」
「这可真少见啊……」
「你有兄弟姐妹?」
他们有没有说过你说话很不中听?
「嗯,有个弟弟。」他想了想,「现在只有我一个人。」
梧惠沉默了。还好没把刚才的心里话说出来。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约是什么不幸的事。不过他如今能坦然说出来,应当也算走出来了。梧惠对这些事没有浓烈的兴趣,也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打听别人的隐私是礼貌的。也许有人会表露出无限的同情——不论是真心安慰还是感动自己。梧惠自己不喜欢这种程度的关注,也就不会这么对待别人。有人诉说自己的悲剧,是希望得到这种关心。但就算莫惟明是这种人,也轮不到她一个寻常病人说这种话。等她出院之后,或许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再会有交集。
此刻,莫惟明却戛然而止,也没有让她追问的意思。她就不再过问。如果他想说的话,自然会说下去的。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视线穿过有些厚实的眼镜,落在搪瓷托盘上。他并没有在凝视什么。
第二天一切正常。还是那个小护士——似乎是莫惟明口中叫玉树的姑娘来照顾她。莫惟明没有出现,护士也只在饭点和换药
时来。他们终归是忙碌的,倒让梧惠耳根清净不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