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面无表情的极月君,但神色和语气都没有什么责备的意味。
“为支持你,我与百年交情的友人,各自为营,你就不要计较这些了。反正,以后,大约也没有机会,再发生这种事。”
卯月君点了点头,收拢半对羽翼,对皋月君说:
“成为六道无常后,利用黄泉十二月这一体系的原理,极月君被侵蚀殆尽的觉魄,也得以修补。虽然很久以后,若再出了意外,伤口愈合的速度会越来越慢——但若非致命伤,七魄至少不再会受到影响。”
皋月君饶有兴趣地说:“我一直觉得,那位大人创建的‘黄泉十二月’的系统,非常有趣,值得研究。只要顾好我的小命,我倒是还有很长时间可以琢磨。希望我的研究速度,能追得上这逐渐消退的灵潮吧。”
“事实上,很多年前,我有一位前辈——她很在意这件事。”
说到这儿,卯月君停顿了一下。他的情绪没有太大变化,但他需要仔细斟酌语言。
“在此,我愿称她为我的朋友。”他接着说,“在那个妖怪横行的年代,她是个对妖物也能付出善意的人。那种善良是十分有力道的,而且伴随着智慧。因此,大多数时候,她所接手的事物真的能以她的大善化解;但有时,这种善也会招来更大的不幸。即便如此,她仍贯彻这一自我的原则。甚至,在她意识到六道无常无尽寿命的原理后,选择了死亡。”
皋月君侧过头:“我好像听过这个故事。你说的,是你上一任的卯月君吧?”
“嗯。清和残花·卯月君。”羽乏槐荒点了点头,“那时候,六道无常想要结束自己的使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有那位大人的允许,就只能另寻他路。所幸,这并非无解的难题。只要一心向死,总能找到得当的方法。在一场艰险的战局中,她只身迎向神无君的刀,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战局也因她的死迎来扭转。她所留下的,只有一片四季盛放的、无垠的花海。只是每一朵花,都不是完整的、完美的。”
“啊,我听说过呢。后来它成了一处景点,但再后来,人们逐渐找不到它了。”
“我与同僚设下结界,不愿让世人扰她清静。只是说到现在,我想问您的是……”
卯月君直视着皋月君的眼睛。这会儿,他的视线几乎与站直的皋月君持平。
“您如何评价清和残花的行为?”
“你真要听?”皋月君抬起一只手,“大约不会合您心意呢。”
“您但说无妨。”
“呼……”皋月君舒了一口气,抱起双臂,语气颇有些刻薄,“老实讲,我觉得毫无意义。无谓的牺牲,明白吗?纵使一时的战局得以扭转,也不至于付出到这个地步。不过你也说了,她一心向死,就当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吧。非要问我的话……我只觉得愚蠢。既然都是同僚,我也不必把话修饰得多么好听。我想什么说什么,还请您别太在意呢。”
霜月君突然笑出声来,这让皋月君觉得莫名其妙。不过这个女人,本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而极月君,即使对这种话题,也显得兴趣缺缺。也不知她认不认识那个女人。
“我明白了。”卯月君这样说了,“现在,我确信,您与我志同道合。”
“啊?”
皋月君承认这很费解。
“我没搞错什么吧?她是你前辈,你不是很敬仰她才对吗?”
卯月君轻轻点头。
“这不矛盾。但时至今日,我仍不认同她的选择。我以为,是我不曾站在她的立场,以她的身份思考。如今我是了,并且思考了几百年……我依然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人类,到底是贪得无厌、无可救药的物种。以我之见,世人并不值得她去牺牲。但……”